错折琼枝(74)
三番五次栽在江迟安手上,她实在忍无可忍,府中奴仆从不将她看在眼里,竟然敢私底下动手脚。
“小的不敢了!是小公子叫我半路上装作车坏了停一停,这才......”
果然。
苏幼仪冷笑一声,“这次先饶你,只罚你一月银子。”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日回去定要禀明江迟序,把这车夫赶到别的院子里。
车夫更是战战兢兢,小心着赔罪,一路无话往陶府去。
柳夫人早知道苏幼仪要来,今非昔比,如今苏幼仪身份贵重,自然是她亲自等在角门接应,揽了苏幼仪的手,二人一路往府里走去。
“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知春这孩子虽大你两岁,却不如你懂事!”柳夫人是个急性子,一股脑说着,“要我说,那王家并没什么不好,男人花天酒地自古常有,不然怎么说风流公子呢?”
“风流公子总是多情的。”苏幼仪点了点头,跟着她绕过垂花门。
“论家世地位,再论样貌,王从简皆算上品,嫁过去只等着享福。你是个懂事的,今日定要帮我劝劝知春。”柳夫人接着道,“两人一起过日子,怎么可能日日相对而不生厌呢?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如今王从简纳了美妾,我听说身份不堪,想来日后十分好拿捏,你说说,这孩子她怕什么!”
苏幼仪顿了顿脚步,她问道:“竟然纳了个美妾?”
柳夫人摇摇头笑道:“我知道你新婚,总觉得妾啊、红颜的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姨母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这会也大着脸充作你长辈和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姨母您何必和我生分,这么多年来您待我好,我从来都是记在心里的。”苏幼仪十分诚恳。
“这夫妻啊,天长地久绑在一处,难道整日里情情爱爱?最重要的还是过日子。这日子怎么过才好?钱、权为首要。”柳夫人语重心长,“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点了点头,她若有所思,笑道:“姨母,幼仪都记在心里了。”
这话对于苏幼仪来说十分有道理,但是她并没打算拿这些劝说陶知春。
穿过回廊,来到门前,柳夫人上前敲门:“知春——”
“我要退婚!”
柳夫人尴尬看了看苏幼仪,后者礼貌一笑,道:“知春,是我。”
二人对坐一盏茶尽了,陶知春迫不及待开口:“王从简竟然纳了个娼妓为妾!”
“娼妓?”苏幼仪忽然脑海里闪过那日盈红楼上倚着门言语轻巧冷眼看热闹的那位女子。
“整日里狎妓买醉,不务正业,我定要退婚!”
苏幼仪低头思索片刻,“我听闻前些日子太常卿为他买了个官职。”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是什么正经官职!偏我母亲觉得有钱有官值得托付。”
苏幼仪道:“若论起来,王从简是家中排行最末,不论爵位还是家业,都轮不到他拿多少,若是他自己还不争气,做不好一官半职......今后恐怕没落了。”
“幼仪,我打算好了,不给我退婚我便不吃饭!”
嗔着看了知春一眼,苏幼仪道:“你这是何苦?若是为了他坏了自己身子,那才不值当。”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你觉得
怎样?”
陶知春眼睛亮了亮,侧耳听了一会,拍手直道:“好!好!这是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就这么办!”
二人又闲聊了些趣事,一同吃了饭,直到日头西斜二人才散去。
天渐黑了,街上喧闹声慢慢淡去,苏幼仪坐在马车里寻思了一路,再抬头掀开帘子看时,只见已经从东街行出,快要到郡王府了。
咬了咬唇,她吩咐道:“掉头!去东街。”
车夫白日里得了罚,不敢多问,老老实实依言往东街驶去。
郡王府角门旁,江迟序立在斜阳竹影下,身姿欣长,一语不发,与暖融融的阳光隔绝,似寒夜孤枭。
今日上午,幼仪先是与迟安匆匆见了一面才去陶府,现在天色渐黑,明明半个时辰前便出发了,算着时间早该到府中,却迟迟未归......
同样未归的,还有江迟安。
他们二人,恐怕还有很多话要说吧。
江迟序看着竹影被不断拉长,街前有两小孩跑过,你追我赶,大人在后面喊着别乱跑当心黑天了找不到。
忽然记起他们二人九岁时,迟安带着幼仪偷偷跑出府玩,直到夜里还没回来,府中上下乱作一团,小厮丫鬟满街喊着找人,郡王妃甚至还下令开始在碧水湖里打捞。
他才从宫里回来听闻此事,骑马上街到处寻找,猜着几个迟安喜欢去的地方,终于在一处偏僻府宅后找到了二人。
二人神神秘秘聚在一处,幼仪看见他来了,咧着嘴笑:“兄长,你也来玩啦!”
还没等他冷着脸出声训斥,只见幼仪像捧着什么宝贝一般来到他跟前,小小的个子,他能看见她缠绕在发间的珍珠发带。
“兄长,你看!”
她小心翼翼张开双手,只见有两只萤虫缓缓飞起,从她小小的掌心飞到他的眼前,她抬头看着他,笑意盈盈天真烂漫,“是不是很好看呀!”
迟安看见萤虫飞了,不忿跑来气得嘟囔道:“你看看,好不容易捉到的又被你放飞了!他才不会喜欢这些东西呢,白白浪费了我的萤虫,你赔给我!”
幼仪忙去扯迟安的袖子,“对不起嘛迟安,别生气了好不好。兄长肯定喜欢这些萤虫的。”为了得到肯定,她期待着看着他。
在迟安不屑的眼神中,他再看了看那几只如星子飞舞的美丽萤虫,压下眼中情绪,挥了挥袖子将萤虫赶开,冷声道:“还不快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