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折琼枝(90)
难怪她一杯酒就不省人事,难怪她那日的计划如此顺利。
原来这婚事根本不是她促成的,是江迟序促成的!
江迟序不答,方才那一瞬间的坦然仿佛只是暂
时的爆发,此刻他只埋头做事。
又是一阵后脊发麻,苏幼仪猛地推开他,手脚并用要往床边爬却又被他箍着腰捉回来。
她揪着床帐,纤细的胳膊绷足了力气,求道:“求求你了,我要去更衣!”
江迟序又恢复了往日循循善诱的耐心模样,“乖,幼仪,放松一点,让它出来。”
他动作不减,伏在她身上补充,“像那日小榻上一样。”
苏幼仪欲哭无泪,强烈的更衣冲动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心思去想江迟序刚才一番话。
此刻她背对着他,根本没法像上次那样咬他,只好反手向后抓他的腿,粉润的指甲在他的腿上留下几道杂乱的血痕。
许久方休,江迟序抱着她往浴房去。
酥软无力,头脑昏胀,她的一截玉臂堪堪搂住他的脖子,激烈过后是冗长的空白。
“你还在生气吗?”她问。
他低着头坐在浴桶旁为她清理,向来飘逸的墨发此刻沾了许多她的汗水,挂在他冷俊的脸庞一侧打着缕。
良久不语,苏幼仪又问:“你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或者说,她更想问:宫宴那天晚上,究竟怎么回事?
江迟序抬起头盯着她:“就像你想的那样。”
苏幼仪第一次这样居高临下看着他,那双往日里灿若琉璃的眸子原来自上而下看,那么好看。
“我觊觎你,我夺了你与江迟安的婚事,现在你知道这一切了,是不是就要离我而去了?”
他虽说着离开,但是手却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若是她要离开,那他只好把她……
苏幼仪摇头,“我没这么想。”
或者说,她想离开并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瞳孔一缩,手中忽然攥紧,然后是他不可置信的声音:“你没骗我?”
“我没骗你。”
苏幼仪心中感叹,这件事终归是她做的不地道,分明藏了要嫁给江迟序的心思,最后还要害得他自省。
这样端正自持,谦谦君子的兄长,虽然在他们二人婚事上冲动了一次,却恰好帮了她。
虽然早已心如枯槁,无心情爱,但是这样惊才绝艳,姿容俊秀的兄长,就这样跪坐在她身边,仰起一张谪仙容貌看着她……
她吞了吞口水,等拿捏好嫁妆再做打算也不迟,和江迟序做夫妻,她好像觉得确实还不错……
只是,谁也阻挡不了她回姑苏了。
从前她一心扎在江迟安身上,风刀霜剑打在身上也不觉得痛,如今却没了这种力气,她不可能为了江迟序,继续留在郡王府。
见她得知真相也不抗拒,江迟序稍稍放心,紧握着她手腕的大掌也慢慢开始安抚似的摩挲起来。
她最是心软,江迟序一直都知道。
苏幼仪九岁那年,郡王府上下声势浩大一同去庙里祈福。
千年古刹,庙内有一处活泉,做成仙人捧水的模样。清泉汩汩,据说这处泉水洗手,能够保佑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烈日炎炎,众人在庙中逛得满头大汗,这样一口清冽泉水,又有这般好的寓意,纷纷上前冲洗双手,祈求泉水保佑自己千般万般。
而苏幼仪挤过人群,小小的身板极力往前够着,却不洗手。她严严实实捧住一掬泉水,小心翼翼挤出人群,来到一处树影下。
那里有一只老态龙钟的猫,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哈气,看起来热得不行却不敢穿过人群去喝水。
她稳稳捧着水蹲在老猫身边,任由它从自己掌心喝水。
鼻尖沁着汗珠,小脸热得通红,全然不顾。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她浅浅笑着,将好不容易掬到的一捧灵水献给那只老猫。
许久没听见江迟序回答,苏幼仪鼓起勇气,歪着头看着他道:“那你还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过。”
见他仍嘴硬,苏幼仪从浴桶里坐直身子,垂下头看着他眨眨眼,“你生气了,你一直在生气,你气我总是与江迟安纠缠。”
良久无言,苏幼仪继续道:“你生气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不问问我呢?”
“你总说我有心事不与你说,那你呢?你有心事的时候,何曾与我说过?”
江迟序从未想过她会说这些。
在婚前,他想着,只要把婚事抢来就好了。
在婚后,他想着,他要把她牢牢守在自己的领地。
再后来,他又想着,她的心如果也属于自己就好了。
他频频犯贪念,早该戒定慧,但是此时她又在勾起自己的贪念——她在和他交心,她在告诉他:你有机会得到我的心。
江迟序盯着她,“我的心事,只有幼仪能解。”
若是她愿意解,他便会说。
难得坦然,苏幼仪脸上有些热,但还是认真看他:“你说。”
“以后别再去想江迟安了,好吗?”
往日从来懒得给人半个眼神,高高在上,疏离冷淡的兄长,此刻语气中竟然带了几分恳求。
他的眼睛被水汽氤氲过,温润了那丝冷,只留了一片暖色。
苏幼仪呼吸有些滞涩,此刻陡然生出一个念头——
这样好的江迟序,她有点想亲亲他。
她的目光在他淡红色唇角游离片刻,缓缓道:“好。”
这句话像是一个指令,也像是一个闸口,江迟序听了后站起身,双手撑着浴桶,把她几乎要压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