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勉很庆幸在自己二次失忆后能第一时间看见了乔钰,让那份陌生带来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些许。
倒不是怕,就是……
谁会愿意疼呢。
乔钰在京市的那几天,江勉脑子里那根断了的弦开始慢慢绷起来,但没绷多厉害,心里总是有个底的,能在天黑了抱着乔钰松上一会儿。
但他醒后没几天乔钰就要离开了,江勉不能留他。
短短不到半月时间,江勉像块海绵似的不停吸收着属于他的所有信息,理清了自己遍布于全球各地的资产。
江老爷子彻底的放权,让江勉的身价水涨船高,那些陌生的、充满敌意的目光蜂拥而来,像悬在头顶将落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江勉把弦给绷起来,一刻也不能放松。
等到乔钰睡熟了,江勉起身去了阳台。
他身上披了件外衣,不冷,也不暖和,夜风能吹进去,站着回复之前未回的信息。
有时江勉需要这样的低温保持清醒,他点了根烟,在薄凉的月光下慢慢抽着。
从他前几天对烟草的排斥程度来看,他应该是不抽烟,但有时候心烦的厉害,在罗昊身边烟熏火燎的,就忍不住也叼上一根。
没瘾,纯提神用。
等处理完今天的工作已经是后半夜,他的烟还剩半截,就干脆迎着夜风把它抽完。
房子临街,面朝马路。
因为是在大学城附近,倒也不是很吵。
隔着淡灰色的烟雾,江勉看着一路蜿蜒至黑夜尽头的路灯。
相比于半年前的艰辛,这次他只花了三四个小时从京市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一个在平行世界里可能完全不会涉足的地方。
可他来了,因为乔钰。
橙色的火星烧到屁股,江勉把它按在了湿纸巾里。
低头闻闻自己的衣服,又打开扇了扇,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隔着半挂窗帘,黑漆漆的,他干脆把外衣脱下来了。
仰头吐出一口雾气,看它在面前瞬间消散。
远处有零星的居民楼还亮着光点,万家灯火终于也有了他的一点。
等身上烟味散得差不多,江勉才回了房间。
乔钰半梦半醒,在有人靠近时下意识挨了过去,摸摸江勉的手臂,很快就被对方哄着继续睡熟了。
虽然进了房间好一会儿才上的床,但相比于一直在被窝里的乔钰,江勉身上还是有点凉。
他把手捂了会儿才去摸乔钰的头发,手指触碰到柔软的发丝,心底也跟着塌了一块,软绵绵、暖烘烘,像烤焦了的棉花糖,胀得那一块暖烫暖烫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舒服。
让江勉能卸下在京市绷着的弦,一点一点沉进柔软的被窝里。
世界是个巨大的网,京市和淮城两点连城一线。
乔钰是这条线上的锚点,是江勉的归宿和牵绊。
乔钰在哪,哪里就是家。
他总是要回家的。
-
隔天,乔钰被闹钟吵醒。
他眯着眼睛起床,感觉很久都没睡得这样舒服。
再偏头看看床上,枕边还残留着布料凹陷下去的褶皱,江勉昨天来了淮城,那不是梦。
客厅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乔钰起身出了房门,江勉正在做早饭。
他刚做好,已经端出来了一碗。
乔钰走过去一看,西红柿鸡蛋面疙瘩。
“醒了?”江勉笑道,“正打算去喊你。”
乔钰也笑,抬头问江勉:“从邮件里看的?”
江勉抬抬下巴,递过去一双筷子:“邮件里没说做法,尝尝味道变了没。”
乔钰先去洗漱,出来时江勉又在打电话。
对方似乎一直很忙,他没打扰,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拿起勺子搅了搅面疙瘩。
其实这玩意儿做法都一样,没什么要讲究的,江勉就算失忆了也能还原出以前的做法,吃起来味道都没变。
没吃几口,江勉打完电话回来了。
“怎么样?”他问。
“好吃。”乔钰很给面子。
江勉低头吃了一口:“味道没变?”
乔钰摇摇头:“没变。”
冬天的早上,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汤,身子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不过没吃几口,江勉那边又来了电话,他看了一眼给挂了,手机关了静音卡在桌上。
乔钰放下勺子,让他别耽误工作。
对于江勉的工作,乔钰一直都没什么概念。
一是那不是他接触的圈子,不知道正常,二是以前他觉得自己和江勉是两条路上的人,对方要铤而走险他管不着,自己能不碰就不碰。
到现在不一样了,他和江勉又走在一块了,乔钰就觉得这些事他应该问一问。
只不过碍于询问的方式,他一直都没有开口。
吃完饭洗碗,乔钰趁着这个空档,和江勉并肩站着,于沙沙水流间开了口。
“阿勉,你以前跟我说过江家有一些违法行为,你还记得吗?”
江勉洗碗的手一顿,但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轻轻“嗯”了一声:“那些你不要掺和。”
“那你呢?”乔钰问,“你在掺和吗?”
江勉并不想敷衍或欺骗乔钰,他停了停,点头道:“在。”
乔钰不知道这个“在”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江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所占据的分量。
但他相信江勉不会去做一些触碰底线的事,可清者未必自清,瓜田李下的事,难保牵连。
“江家干的都是些不干净的勾当,你在里面混什么?”乔钰喃喃着,没说太大声。
虽然他不觉得江勉贪财,舍不得江家的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