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教师生存日记(102)CP
“把菜热一热吧,”他临走前说,“病人少吃生冷的东西。”
拜访母亲总是这样,开始前就知道会冷冷清清,但真经历过了,仍然感到寂寞。
他从母亲的居所回到办公室,秘书挂着异样的神色,说那位姓付的演员在等他。
仲文楚皱了皱眉。到他的地盘兴师问罪?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吧。
他站在门口,远远地,能看到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秘书问要不要让保镖过来,仲文楚说不用。
他走进办公室,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望着自己的哥哥——虽然他们从来不像兄弟:“如果不是有关于他的消息,就不用聊了。”
付关山望了他一眼,这目光让他感到陌生,里面既没有荧幕上做作的深沉,也没有生活中的轻巧调笑。他望着他,好像是透过他,望向遥远的、时光长河的彼岸。
然后,他开口,说了句令人费解的话:“你在门口安了金属探测仪,你的秘书还搜身,是为了确保我没带武器和窃听器吗?”
这个问题很跳脱,但仲文楚回答了:“安全总是最重要的。”
付关山盯着他,站起来:“你的秘书和仪器都确认过了,我身上什么也没有。”
“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窃听,也没有录音,到现在,这些东西也没有意义了,我只想听一句实话,我只需要一个答案。”
这句话一出,仲文楚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但脸上毫无波澜。
付关山拿出一张照片:“你还记得这块表吗?”
仲文楚迅速扫了一眼:“你给我看小孩子的表干什么?”
“这是我弟弟的表,”付关山说,“一位老伯捡到了它。”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付关山只是徐徐讲着故事:“那位老伯说,那天他正在街上做生意,有个冒冒失失的小孩,过马路看都不看,只顾着往前跑。眼看车就要撞上了,他赶紧给他扑倒,才救了回来。他想着问问对方是哪家孩子,受伤了没有,结果那孩子爬起来就跑,他拉也拉不住。等人走了,他才发现地上有只表。大概是原先在兜里揣着,摔倒的时候掉出来了。”
仲文楚沉静地喝了一口水,没什么反应。
“他说,那孩子额角有一道疤。”
仲文楚放杯子的手顿住了,抬头望着他。
“那天是上学的日子,”付关山说,“据我所知,你那时候住在东城,离永安街有几十公里,你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仲文楚收回手,坐直身子:“社会实践。”
付关山盯着他,两人的目光对撞了,可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半晌,付关山继续说:“我忽然觉得,我一直都错了,我总是问事故当天发生了什么,但也许,早在那之前,事情就开始了。”
仲文楚保持着沉默。
付关山缓缓站起来:“你是不是之前就来过我们家?”
仲文楚不答。
“你是不是一直在观察我们,跟踪我们?”
仍然是寂静。
付关山一跨步走到仲文楚身前,揪住对方的衣领:“我弟弟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仲文楚终于做出了回应。他一把抓住付关山的手腕,从自己衣服上扯下来:“别胡说。”
“你担心什么?你当年才十岁,什么法律后果也不用承担……我说过了,我只要一个答案,这件事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十八年,每一个晚上我都要把前因后果过一遍,每一天我都在想真相是什么。你给我一个答案,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疯了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仲文楚忽然握紧拳头,往前挥去,付关山向后退了一步,随即冲上来回击。仲文楚避过他的肘击,迅速起身,一个侧踢踹向他的小腹。
木桌在打斗中翻倒了,陶瓷杯子摔下来,在地板上四分五裂。秘书和助理闻声跑进来,看到屋内缠斗的两人,惊愕万分。
警卫来拉开了付关山,两个人都头发散乱,神情狼狈,额角还有撞到墙壁的青紫,实在不像是有声望、有地位的社会人士。
付关山望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这事没完”,转身离开了。
秘书问要不要拿医药箱,仲文楚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保洁要来收拾,也被他遣走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一个人。落地窗明亮宽阔,映着城市的车水马龙,站在这里,好像能俯瞰众生一样。
仲文楚把手按在玻璃上,破损的指关节传来阵阵疼痛。
这一切是他挣来的。尽管他是踩在上一代人的肩膀上得到了它,但这一切是他挣来的。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属于这个家。父亲另外有个家庭,那个家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叫他父亲,让他开家长会,让他来运动会加油。
而他和他母亲,他们这个冷清的小家,只能在公司事务不繁忙的时候、另一个家庭不需要的时候,得到漏下来的那一点关注。
他有父亲,也只能当没有,小时候,他时常因为这件事被嘲笑。他问母亲,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跟同学介绍父亲,母亲总说快了。
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什么改变也没有。
他想,父亲是不喜欢他吗?或者是不喜欢这个家吗?
他问母亲,父亲喜欢什么样的孩子,母亲想了想,说:“成绩好的吧。”
她是科信的员工,时常听到同事说,仲渊跟合作伙伴炫耀小儿子聪明。
于是他开始拼命学习,努力向家长眼中的完美孩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