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第一是我的(146)
江诚再次顿住,有些话好像不知不觉间便说多了,上一辈的事情他们从未在下一辈面前提过,不光彩也不愉快,记忆被一层遮羞布蒙住,好像谁都不开口,过去的就真能一笔勾销。
但江诚知道,那道坎安悦梅始终没迈过去,所以这些年会偏心,缺失了对宋时的关爱和陪伴,他本想尽力弥补这份缺失,可渐渐发现,有些东西是无人可以代替的。
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这时,宋时却开口道:
“我知道,”他没有反驳他,出乎江诚意料地平静,“我想上去看看她。”
江诚愣了愣说:“去吧。”
课间,周延上节自习课做物理把脑细胞烧完了,看旁边和前面两个头全扎着,似乎还在磕没写完的题,于是往后找闲人,就看见最后一排的哥们儿撑着脑袋,对着窗外发呆。
看来是作业写完了。
“我去,你都写这儿来了!”周延从后面圈住他脖子,练习册往前翻了两页,“你一节课效率也太高了吧。”
祝池没作声。
他翻开时就在这页,一节课过去还在这页,成功拿下两道秒答选择外加大题的第一问,效率真特么高。
看对方反应平平,周延觉得大佬一定是在谦虚,于是没继续这个话题,他这次细心注意到旁边空着的位子,“班长上厕所去了?”看见桌角的水杯还在,周延想当然问,“总不会又请假了吧。”
祝池眼皮跳了下,半晌无言。
“不会吧?”周延一屁股跌到宋时位子上,“是……请假了?”
祝池低声应了句。
“班长最近怎么回事啊。昨天下午没来,今天下午也没来,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周延皱了皱眉,“你知道吗?”
祝池摇摇头。
路过的许向暖说:“没发现啊,你这么八卦的。”
周延不服气道:“这怎么叫八卦,我问正经事呢。这得叫关心班上的每个人。”
许向暖:“得了吧。请假就非得是家里有事?你别老瞎打听,娜姐请假你是不是也要去打听一下?”
周延像是突然被点醒一样,突然坐直身体,“有道理啊,确实有必要打听一下。”
许向暖:“……”
祝池:“?”
“娜姐断断续续请了有小一月假了,而且我感觉她最近讲课有点疲,之前她都是在下面到处转着讲,这几节课几乎没下过讲台,”周延捂着嘴偷笑,“嘿嘿,就是因为她不下来转,我好几次走神都没被发现。”
许向暖:“……”
“那你明天英语课小心点。”祝池说。
周延:“?”
祝池:“当你找到规律并且说出来的时候,一般就是规律破灭的时候。”
周延:“……”
消毒水味在空气间逸散,宋时对着熟悉的病房门,扶上熟悉的门把手,冰冷金属碰上凉丝丝的指尖,竟能将掌心催生出汗。他索性放下手,搓了搓手心,接着把门敲响。
“进——”
宋时推开门,安悦梅正捧着本书,闻声掀起眼皮,看见他却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会是他。
“坐吧。”经过一段冷静期后,她语气难得平静。
宋时拉过旁边的椅子,本能地端正落座,可今天却莫名想坐得闲散些。腿略显刻意地往前移了移,只是碍于位子有些抻不开。
默了片刻,宋时率先打破沉默。
“你的腰……还好吗?”关心的话讲出口却变得硬邦邦。
安悦梅:“没事,职业病而已。”
宽慰人的话同样显得淡漠。不愧是亲母子。
她是非诉律师,平时需要花大量时间对着电脑处理法务,伏案时间一长,腰椎就容易出问题,这是她的老毛病。
宋时注意到她惨白的唇,以及手背上缠的胶布,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些:“听江叔叔说你今早刚做了手术?”
安悦梅:“微创手术而已,很快就能恢复。”
一问一答,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又是一阵静默。
窗外忽然扬起一阵风,蓝色窗帘在风的作用下鼓胀起来,裹着冷气,又随匆匆而去的风释放出来,室内一瞬降了好几度。
宋时猜不透安悦梅现在在想什么,她似乎总在回避他的视线,像风一样缥缈。
“那个……”宋时费了好半天才憋出后半句,“昨天的那束花是你放的吧。”
他昨天到的时候,宋铭生墓碑前已经摆着一束百合花,显然是有人比他提前到。
安悦梅没作声,半晌,视线从窗外一点点收回,她缓缓吐出口气。
宋时明白,不说话就是默认。
“你很久没去看他了,”陈述事实而已,宋时竭力压住声音里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又记挂起他?”
他其实想问:“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不去看他。”
安悦梅又吐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们婚姻不和,所以他走了,我也不记挂他。”
好狠心的话。
宋时的心被揪起,一个很多年都清晰的答案,被安悦梅这般冷静地说出口,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毕竟,她所恨的那个人,是生前唯一宠他的父亲,是安悦梅没耐心带他时把自己往消防站领的父亲,是为了救人牺牲在火海里的英雄宋铭生。
但其实,安悦梅早不恨他了,在宋铭生走的那一年,她就放下了之前所有的恩怨情仇,即使她在这场婚姻中伤痕累累。
逝者已逝,所以她可以忘记宋铭生的错,却无法给到宋时母爱。因为他也有错,错就错在他身上宋铭生的影子太重,越长大眉宇间的形态就越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