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第一是我的(191)
忽然后背被人拍了下,祝池惊了一跳。
“累了就休息会儿,”宁想将牛奶放在他面前,瞥了眼桌上摊开的练习册,题目解了一半,有头没尾,于是眉头跟着微不可查蹙了下,“先把牛奶喝了吧。”
她声音尽量保持温和,像个慈爱的母亲,无微不至地关怀她苦读的儿子,很体谅似的,把往日的锋芒和专断全部收了起来。
“新学校怎么样?适应了么?”宁想又问。
祝池被盯得不自在,这才终于肯举起面前的牛奶,小口小口抿着。
“嗯,”祝池点头,话比之前要简练得多,“挺好。”
“我看外国语怎么说都比一中要强。”宁想轻轻抚着他肩说,“本来觉得一中好歹是省重点,又在特奥班,老师同学肯定都没得说。”
宁想抚摸的动作停下来,目光又落在桌前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牛奶上,祝池感受到注视,举起杯子一口干了大半杯奶,直到实在咽不下去才停下。
宁想见状给他递了张纸过去,“慢点,喝这么急干什么,别呛着了。”她又很轻柔地给他顺了顺背,祝池感到后脊发毛。
宁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看你们之前那个班主任就挺拎不清的,怎么会轻易同意你不参加竞赛,还把本来属于你的名额给了别人……”
“妈,”祝池打断她,“我说过,是我自己先放弃的,跟大顺没关系。”
“怎么没……算了”,宁想怔了怔,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们私下就是这么直呼老师姓名的?”
“……”祝池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顿了顿,又理直气壮起来,“那怎么了?大顺同意我们这么叫,这么叫师生关系亲近。”
宁想一噎,半晌,她不动声色地冷哼一声,“那真是亲近。怪不得我从他口中打听你的情况那么费劲,绕半天他才肯跟我说实话,原来是和你们关系好啊。这老师当得真不错!”
阴阳怪气,祝池懒得理她。
“撇开这些,教学水平也的确堪忧。你看看,去了后你的数学是不是退步了?以前怎么说有140,我看你上回才考一百三十多。还有语文,也没看你有多大进步,英语就不说了,就你们班天天换老师,那肯定是教得不行才……”
“够了!”祝池听不下去,直接站了起来。
“首先,我数学退步跟大顺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那次卷子难,我138也是班上第一。”他克制着激动,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语速很快却口齿清晰,“其次,我们语文、英语,包括其它科的老师,每一位都很认真负责,她们教得很好!不是因为教学水平才换的老师,您不是喜欢调查么,那拜托您下次调查清楚了再说。”
“……”
一通下来,宁想气得张口结舌,他没想到光是提到一中的老师他就能有这么大反应,有些惊,又有些不理解。
她以为这些天的平静祝池已经开始释怀,开始忘记,开始重新踏入她精心搭建的轨道中,可没想到对方不仅没忘,反而记得更深了。她低估了一中在他心里的分量,更不敢去想那个人,在他心里又是什么轻重。
祝池站起身,拿过桌上的玻璃杯将最后一点牛奶一饮而尽,从宁想身边挤过去,“杯子我自己洗,您不用管了,早点休息吧。”
宁想张了张口,看着儿子走远的背影,终究是什么也没再说。
那晚祝池坐在窗边发了很久的呆。在独自长成雄鹰的过程中,生活好像注定枯燥乏味,每一天都变得漫长煎熬,他全凭过去四个多月的回忆吊着一口气,又在对未来无边无际的憧憬中鞭策自己,一刻也不停歇。
一年半看似很长,但放在人生旅途中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小截,这么看的话,回临川,到哪个学校念高中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他总会觉得遗憾。
来不及再去一趟烟火小集,来不及再吃一碗热腾腾的三姐馄饨,来不及和猴子他们再最后并肩作战一次,来不及和所有人好好道个别,更来不及……等到他口中的那份礼物。
终究是意外击碎了一切结束语,那个句号他画不圆的,宁想没给他机会。
夜深人静,房门外的光线终于灭了。祝池在台灯下把玩着老年机,红色诺基亚在手上转了几圈,又停下,屏幕定格在拨号页面上,却一个键也没摁下。
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有任意门存在,如果时间的量子通道向他敞开,他一定先把宋时的电话号码背下来。
“这就背下来了?”前桌的男生扭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祝池。
他点了点头,“嗯。”
男生扶了扶眼睛,扫一眼祝池语文书上密密麻麻的铅笔印记,问:“你这是有窍门?”
大家都知道A班空降的转学生成绩很好,就是人有点高冷,都不怎么见他笑的,而此刻祝池眼底却掠过一抹笑容,很轻,但很明媚。
“嗯,”他把书翻转180°,指给前排男生看,男生旁边的同桌也转过来凑热闹,“就是这样,按照音节意思先给它断句,再把生词的含义标在旁边。其实就是理解式记忆,这样背得快,还牢,你们可以试试看。”
“不错,”前排两位恍然大悟般点头,随口夸了句:“你这主意不错。”
祝池盯着字里行间的斜线圆圈,自言自语道:“也不是我的主意……”
“你说什么?”
祝池回神,抬头笑了笑,“没什么,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主意。”
“那你这个朋友学习肯定很好吧。”男生又顺着提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