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主持人(106)
薛潮明白了,角色扮演的任务不用担心,他需要的反而是看着她,以免角色“夺舍”作死。
……他真的是来主持游戏吗?他是来看孩子的吧?薛潮心里颓丧叹气。
根据二楼大厅的课程表,他们前往舞蹈教室,兴趣班走廊就没那么多梦幻色彩,干净整洁的米白色墙壁,像蒙一层千禧年的怀旧柔光,连走廊的灯都是温吞的。
薛潮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练功房必有整面镜子,镜子和楼梯间简直是产生怪异的原始温床,怎么都能搞出名堂,即便看到教室里空无一人但镜子里站满人他也不会惊讶了。
但他推开门,教室没有哪面是镜子,反而都是结实的墙壁,其中一面拉着窗帘,透过缝隙可以看到,窗外是浓烈到妖魔的黄昏,角落一架钢琴,另一个角落放着音箱,正在放舞曲。
一群穿芭蕾舞裙的女孩们正伸展肢体,在没有镜子的教室里,优雅而灵动地起舞。
……的确也用不到镜子,因为她们所有人的头颅都是一面镜子。
方形镜、圆形镜、梳妆镜、装饰镜、凹面镜等等,听到声音,女孩们停下动作,镜子头颅纷纷看向薛潮,不同的镜子里映出同一张脸,正是开门的薛潮。
虽然都是他,但镜子里的他却神情不一,露出各异又相似的惊讶神情,有的像小孩一样夸张,有的像少女一样俏皮,用他的脸做出来,格外不协调,好像他一个大男人装小姑娘,怪恶心人的。
但他知道他绝对做不到这么自然的程度,于是格外像他被什么小女孩的鬼魂附身了,人家小女孩不管这是什么皮子,一举一动全是灵魂本我。
她们没有人类头颅,于是借镜子里别人的头颅和五官表达情绪。
薛潮和一群镜子里同张脸的自己面面相觑,在这么纯真的校园本里,他不想骂人,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他x的为什么,这算精神虐待吗?
衣角被拽了拽,换好相同芭蕾舞裙的蒲逢春跑到他身后,胆怯地看向屋内,又有点羞涩的期待。
按照设定,这些女孩是“蒲逢春”的同学。
薛潮想起蒲逢春的s级道具,顺势摆烂了,他颇为惬意地赶蒲逢春去练习,自己拿起音箱上的乐谱,坐到钢琴旁边研究。
乐谱的名字叫“流火中的花”,大概就是音箱正在放的曲子,乐谱大部分被墨迹晕染了,但薛潮觉得没必要,就算没被污染他也看不懂。
他懒散地靠在钢琴椅,撩起窗帘看了眼,日落黄昏和午间烈阳不怎么一样,明明已经要归入黑夜,却似乎更灼眼。
午间的太阳是直白的亮,像打在天空的一盏巨型白炽灯,黄昏却像一场安静的燃烧,仿佛黑夜并不是日月更替的自然规律,而是火焰烧尽了天空,只得陷入黑暗。
不仅楼梯间和镜子,他现在也不怎么喜欢窗帘和阳光,嗤笑地落下窗帘,但这声太短太轻,听着像“哼”了一声,引得正好走位到后排的蒲逢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薛潮的手僵了一下,转过来仍然冷肃着一张惊天动地的大浓颜脸蛋,颇为耍官威地对蒲逢春抬下巴,示意她好好跳。
蒲逢春像被老师抓到小动作的学生,立刻避开眼神,继续跟随伙伴起舞,外挂在身,她倒是跟得不错,不突出也不落后腿。
一时教室只有舞曲轻扬,女孩们的脚尖像蜻蜓点水,不留声响痕迹。
最后一个动作,所有女孩摆成一朵花的形状,再四散而下,让这朵花枯萎,因为有下腰的动作,镜子头颅折下来,正好能映出伙伴们的小腿和舞鞋,薛潮的目光穿过她们,忽而一凝——那镜子里怎么多出一双脚?
一个女孩的头颅正前方,只有一个在做动作的女孩,但镜子里却交错两双脚,穿着同样的芭蕾舞鞋,似乎意识到被发现了,舞步一点,多的那双脚就不见了。
薛潮又去看其他女孩的头颅,有的镜子里也多了一双脚,下一秒女孩们收起动作,多出来的那些脚又消失了,像孔雀收回展屏的尾巴。
音乐戛然而止,舞蹈老师推门而入,她的头颅是一把艳粉色的道具扇,布包住竹扇骨,又延伸出一大片,像手臂扬出去的水袖,垂下来挡住扇子本体,扇子头颅独有的“盖头”。
她轻轻挑起“盖头”,扇面贴着一块打分牌,写着“60分”。
老师打完分就走,女孩们一下子沮丧起来,薛潮追上去,门锁死了,根本出不去。
“她要求你们要达到多少分?”没出息的薛潮咂舌,“60分不是挺好吗?”
一个女孩镜子头颅里的“他”开口了,发出小女孩稚嫩的声音:“100分。”
薛潮被麻地绷起脸,忽略看自己作妖的怪异感,不能理解道:“那你们满分多少?”
所有女孩镜子头颅里的他一起开口:“100分。”
“……”薛潮冷脸,“你们老师有病。”
懂不懂什么叫知足常乐?
女孩们凑在一起讨论到底哪里不完美,半天没得出结果,只好重新回到位置,边跳边找问题,薛潮顺着她们的意思,给她们又放了一遍歌,他仍然散骨架似的靠在钢琴旁,眼睛却聚起精神,一错不错观察她们的动作。
她们似乎有意调整了动作和站位,他也不懂舞蹈,只觉得这群姑娘跳得很不错,一举一落、一缩一展都恰到好处,灵动而自由,像在风中盘旋的飞鸟,本就在自然的诗意里。
以他毫无审美体系的门外汉目光看,他能给200分。
他心里叹气,头歪在钢琴椅,大卷的半长发滚在平整的凳面,挡住他的额头和一只眼睛,一缕浓阳洒进来,照得他夺人心魄、近乎透明,几乎有了几分难得的神圣,却使他隐在阴影里的身躯更显一种残酷的美,好像他自己就是一部喜剧和一部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