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还拿着那套 “衣服”的寇远洲脸上神色变得古怪。
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神色也已经恢复平常。
今天的事是他处理得不好。寇远洲意识到他自从工作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态过了。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也只有乔沅能让他这样了。
但其实他今天其实不该那么做的,比起直截了当的拒绝,这种想要回避的信号太过于明显了。他意识到了,乔沅自然也是。
以至于让他现在因为不能回家面对乔沅,选择在这里喝酒。
或许是他也被乔沅买的那些虎狼之物弄得不知所措了。在看到圆圆在卫生间自己试衣服,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装不知道。
明知道乔沅是个内心纤细敏感的孩子。应该有更好更合理的其他办法……
冰块在酒液中融化,喀嗒一声清脆的轻响。
而今似乎只能思考补救措施,该如何把这一段揭过。
而寇远洲为此愿意做任何事。
他既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劲效的药,又需要这结果落在乔沅身上时需得是轻而又轻,最最无害温和的。
轻轻翻页的,不留痕迹的。
他有时甚至在想,自己从一开始是不是就错了。其实他是不是就不该答应乔沅,纵容事态这样脱缰发展到现在。
谢迁的嗓门插进来:“这就醉了?你也到了不行的年纪了啊。”
“傻逼。”寇远洲笑骂一句。
他顿了顿,又喝一口酒,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关于什么?是这次吵架的事儿?”
喝完一轮之后,终于差不多要轮到正菜。谢迁把那碟下酒干果拉过来边嗑边吃瓜,抱着手从这边的桌子平移到他那边:“说吧,我听听。”
寇远洲喝下一口酒,他笑笑:“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真的是我的锅,惹他生气了。”
他点燃指间的一根香烟。
伴随背景优雅流淌的爵士钢琴乐,烟雾缱绻地缠绕在男人雕塑般英挺深邃的侧脸上,这一幕画面有如电影质感般的高级。
谢迁咔嚓咔嚓地吃着瓜子坚果,看着他,一张脸若有所思。
谢迁还记得当时第一次和那小孩的见面。
夜宵摊上烟火缭绕,烧烤爽辣锅气飘香,围坐的一伙人面面相觑。
其他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挽着衬衫袖子的寇远洲手下利索,一秒手剥一个小龙虾。
寇远洲却一幅浑不在意的样子:“你们也快吃啊。别客气。”
平时习惯剥壳和从不做这些的人动作是本质就不同的。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指动作熟稔他手边的小碗已经堆起了小半手剥虾肉。
“是不该客气,再不吃这一盆都要让他剥完了!这小子手是特么的真快啊!”
“靠!再不吃就得吃壳了!”
这群人闹着,平时开玩笑虽没个分寸,但这时候也没有人去犯个贱、偷抢一勺现成的虾肉来吃。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碗虾肉是给谁的。
寇远洲手大,两指拎起那个碗跟捻起一只小茶杯似的,把精致的一碗小龙虾肉放在乔沅手边。
“一会儿凉了。”
乔沅就坐在他身侧,嘴里嚼着一根烤年糕。肉端来了,这才慢一拍地,不紧不慢地,伸手去摸筷子。
他只是平时饮食清淡,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吃。偶尔也会吃几顿烧烤什么的,不碍事。
寇远洲手边小山似的高高的一堆虾壳子。乔沅这边桌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他用筷子拈虾肉吃。
旁人有的会好奇问:“你一直都这么给他剥小龙虾吗?”
吃小龙虾就是嗦个味道。本来肉就小,剥出来后压根就不剩什么。这还吃个啥?
也只有寇远洲愿意费那个劲儿。
但他们两个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彼时的寇远洲不以为然。十七八的岁数,像个真正的当爹的那样,没办法地笑道:“是啊,这家伙有壳的都不肯吃。”
偏偏带壳带刺的全是些有营养的东西。乔圆圆绝对说一不二,说不吃就是真的不吃,跟在后面着急的是喂饭的人。
桌上的人都知道寇远洲家里这位小少爷身体不好,心照不宣习以为常了。
竟没有人对寇远洲这一句漏洞百出的回答有什么反应。
当时谢迁在对面抿着酒,直觉寇远洲至于吗?于是心直口快,直接顺着话,笑眯眯地看向乔沅的眼睛,问这小孩:“怎么不吃带壳的啊?是吃不来么?”
乔沅咬着年糕,抬眼瞥他。
乔沅:“唔……”
不打算放过他的谢迁继续假装热情客套:“桌上别的能吃么?多吃点,自己伸筷子。”
漂亮的小孩抬眼看他一下。
然后谢迁发现,这小孩他其实知道自己根本无需费那个力气回他。
因为他哥就坐在一旁。
寇远洲说:“别理他。你吃你的。就这一碗,我待会检查。”
谢迁:?
不是,就这么直接无视他了?
他挑挑眉。这还真是……
让人无话可说了。
哦不是,并没有被无视。
那雪白精致的小孩一言不发地扒拉住寇远洲的袖子,脖子向前伸,寇远洲便会意,伸手,让乔沅张嘴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呸呸到他手上。
然后小孩挑衅地看谢迁一眼。
谢迁脸上微笑着,额角青筋浮现。
这要是他家里的哪个小孩他现在已经撸袖子开揍了,认真的。死小孩,家里惯的都什么臭德行。
那边寇远洲已经开始剥一整条的皮皮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