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虫族新娘的宿命[星际](282)
奥黛尔注意到了囚犯在围栏里极其有限的运动轨迹。她又回想起了操控蝴蝶身体的要领。心念一动,囚犯已经跟随她的指令,在众人不曾注意时挣脱了一道锁链。
荧光血液顺着破损的翅膀涂流淌,在花园里成千上百只的悬浮灯下灼灼发光,让浑身黝黑的囚犯更加不起眼,简直像是被钉在地面上的标本。
“要怎么才能买下它?”
奥黛尔问道。
罗衣的面具上的宝石瞳孔在收缩。此时才能看出他的面具也是由机械制成。
“咯,简单,只需要付钱,就会有人去解开他的枷锁。咯咯,咔。”
又一条被崩断的锁链横空扫落孕母手中的酒杯,让好几个路人被连带失足跌入花丛。
附近的蝴蝶卫兵发现异样,一前一后结伴前来夹击围栏里的同类。
奥黛尔又狠狠灌了一口虫蜜饮料。
想一想在中转站里她是怎么引起火焰的,就像是血液中燃起的本能……
囚犯敛翅等待蝴蝶卫兵袭击,在对方靠近时迎面而上,交战关头近身错开。绷紧的锁链对上袭击者的武器,倏忽断开。
蝴蝶卫兵仿佛失去了方向,悬停了一瞬间,转身时装甲里迸裂出耀眼火光,液体燃料如同温热雨点洒落,又在空中被火光燎绕,在地面的观众们眼中制造出漫天散落的烟花表演。
被剖开身体的蝴蝶卫兵失去方向,倒头砸落地面,身体在引擎失灵之时猛烈抽搐。另一只见势不对落荒而逃。
在他们上空,刚刚挣脱束缚的囚犯展开自己残缺的翅膀,迷幻的蓝绿色荧光在夜幕中无声舒展,扭动,犹如主人的身躯中抽离出的多重幻影。当所有荧光退却,重新悠悠亮起的却是他的胸膛。
在他的体内,有心脏般的光源正在微微鼓动。
众人惊讶仰头之时,罗衣欢快地拍了几下手掌,看见没人附和,也就放下了。
“看来他很会向主人证明自己嘛。”
他点评道。
囚犯在更多蝴蝶卫兵到来之前降落在奥黛尔身前,俯身用滚烫额头接触她的裙摆。
低沉生涩的声音从他口中漏出:
“愿意听候差遣。”
奥黛尔从自己的悬浮椅中站起来,伸手触碰他的头顶。
这时,罗衣重新用力拍手。在场的其他孕母也开始拍手,大大小小的酒杯跌破的声音跟随鼓掌声一起响起。
“既然他已经自己挣脱了所有锁链,”
奥黛尔说道:
“我想我应该不需要付钱。”
罗衣摇头道,全身的机械都在叮铃哐啷晃荡:
“和传闻中一样。您说话,咯,果然有一种天然的哲理。”
“你听说过我?”
“哈哈,整座玻璃宫里的人,咯,都听说过您。从哪些嘁嘁喳喳的蝴蝶卫兵口中,还是从水中,甚至从地下,大家都挖空心思想得到哪怕是一点关于您的消息呢。”
罗衣夸张地摇晃身体,随即命令蝴蝶卫兵过来为囚犯换上得体的衣服。
他又对奥黛尔说道:
“咔,请您为新卫兵取名。”
奥黛尔起初想到的都是蝴蝶卫兵的那些通用名字。但是她望向花园时,看见那些躲藏在暗处互相传递消息的蝴蝶卫兵,就改变了主意:
“这座花园叫什么名字?”
“名为辉光苑。咯。咔。”
奥黛尔转向了已经打扮整齐,蹲伏在她身后的新卫兵:
“那你就叫辉光。”
卫兵依然温驯地低头答道:
“是。”
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灰色与黑色飞蛾群同时从花丛中冲向天空,好似一阵旋风在空中肆意舞蹈,同时向下方的观众投掷烟花与包裹金箔的糖珠。于是这阵灰黑色的旋风又裹挟了七彩的糖珠与烟花的色彩,一时间连悬浮灯都像是被风吹走的浮云,向着花园的另一侧缓缓飘过去了。
在花园里的光线渐暗之时,罗衣适时离开,让新卫兵陪伴奥黛尔身边。
奥黛尔仰头,但不是用眼睛,而不是用意识去捕捉时聚时散的蛾群。但是数次尝试后,她都失败了。花园里的生物数量庞大,种类繁杂,她所能捕捉到的只不过是一些只言片语般的碎片信息。
辉夜在她背后轻声道:
“您应该戴上面具。或者至少是面纱。从众是最简单的示好方式。”
“即使戴上面具,我也不属于这里。”
她告诉辉光:
“这里的孕母们似乎比母舰上友善。没有人想要杀掉我,或者吃掉我。但是我依然不是他们的同类。”
辉光说道:
“玻璃宫的孕母从不杀人,或是食肉。他们只会让对手戴上最合适的枷锁。”
愈发热烈的烟花与糖果雨中,沉寂的玻璃宫愈发轻盈剔透,然而奥黛尔能感到宫殿里隐约传来的腥气。
就像是用洁白丝网与花朵装饰的深邃蛛巢,有一双双眼睛正在深渊里注视着她。
黑暗之中,有冰凉的液体滴在了奥黛尔脸上,惊动皮肤之下的神经,让她下意识抬头。
半空中的飞蛾已经消失了。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全部光线。
悬浮灯,荧粉,甚至连玻璃宫折射出的源自悬都的光辉都悄无声息融入沉寂的夜色里。她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以及仿佛出自于幻想中的,沙沙声,仿佛是翅膀轻轻拂过丝绒的声音。
她伸手,怀疑自己再次进入了睡梦。
但是这次她感觉到了。
让她脸庞湿润的,不是雨点。而是就躲藏在近处的生物吐出的涎液。
有人在暗中抓住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