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观春的视角,她只觉得自己置身火海,唯有灵识清明。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也不是一只猫,她就是一团无意识的云,身体可以随心意变幻 ,一会儿松耷耷,一会儿蓬涨涨。
她热得厉害,身体又痛得要命,不知如何纾解,如何散热。
直到一根冰柱忽然闯进她的境界,如冰山雪域,散着柳观春最爱的寒气。
柳观春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盘缠而上,把身上每一处软。肉都压向冰山,贴得严丝合缝。
她心里隐隐担心,若是冰川被她融化了,又没有可以贪凉之物,那该怎么办?
幸好,雪峰冰川无比坚。挺,任她如何毫无芥蒂地蚕食寒气,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柳观春撼不动它,心中欣慰的同时,又生出另一种不满。
明明冰柱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柳观春仅剩下赤条条的意识,她心中的恶意散开,偏要与它为难。
柳观春磨蹭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解开燥意,她竟傻乎乎地张嘴,重重咬下一口。
牙关还没被鼓囊囊的冰雪撑开,她忽然福至心灵,想到自己不能恩将仇报。
于是,柳观春乖巧地换成了小舌,轻轻舔。舐了一下。
然而,她刚尝了一口冰,还没吃个痛快,一股侵入脊髓的风雪忽然兜头袭来,便将她重重击退。
柳观春杏眼圆瞪,既生气又委屈。
一声清寒的嗓音,自天灵感钻进她的灵域。
是江暮雪隐忍惊惧,对她冷声道。
“柳……你,不要舔。”
江暮雪这声呵斥,藏着隐而不发的火气,吓得柳观春脊背发麻,毛骨悚然。
她很快从烈狱一般的灵域浮上来,睁开一双圆溜溜的猫瞳,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眼前幻象散去,而那一只冰柱,也在柳观春面前慢慢分化成五根……手指。
柳观春仰头是高高的月,低头是冷若冰雪的人。
江暮雪低眼看她,眉心观音痣烨烨生辉,隐有红芒,竟似与上辈子独属无情道剑君的守元印重合。
他动用了灵力,白袍绽开,战意盎然,袍摆游弋摇晃,绚烂如莲瓣、如大妖狐尾,竟于圣洁面孔中,平添一份邪性与妖冶。
柳观春被神威震慑,面露惊恐之色,猫毛也随之炸开。
江暮雪看了一眼猫瞳逐渐清明的柳观春,轻叹一口气,还是往她额头里打进一道光柱,暂时压制住了柳观春体内那一股升阶的灵流。
如今还在内门大比,他无法帮她调息,为防柳观春神志不清,滋扰旁人,还是先封住这股突破境界的灵力吧。
而这道外来的强大灵力,在镇压住柳观春乱窜的灵识以后,柳观春终于变得清醒,痛感也一并消除。
她蹲坐软垫,痴痴地看着江暮雪覆于膝盖的五指。
然后,她看到了师兄的指腹有一片潋滟水光,亮盈盈的,还伴随两个深深的牙印……原来方才的冰柱并非天降恩赐,而是她脑袋一团浆糊,抱着师兄的手又舔又咬。
柳观春整只猫如遭雷击,她竟冒犯了江暮雪!
死定了,死定了!
柳观春怎么能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柳观春胆战心惊,她忽然觉得自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不能让江暮雪发现小猫是她!
柳观春决定要维持好猫身,和这段黑历史割席。
于是,为了让师兄信服她是一只实打实的平凡小猫。
柳观春故意扭开猫臀,晃动尾巴,小心翼翼上前。她犹豫一会儿,用圆滚滚的猫脑袋,蹭了一下江暮雪的膝骨,又讨好地喵了一声。
江暮雪蹙眉:“……”
虽不知柳观春在做什么,但他想,兴许是方才,她真的舔得很开心,所以才会这般主动亲近他吧?
第46章 内门大比(七)白素贞???
柳观春自顾自讨好江暮雪。
可师兄盘腿打坐,不为所动。
她抬头看他一眼,江暮雪已经微阖凤眸,口中默念静心诀,不再看她。
柳观春讨好不了师兄,她蹲坐在他的腿前,时而看他身后那一轮寂寥孤清的冷月,时而看他眉心那一颗若明若暗的朱砂红印。
盯久了,柳观春才意识到,江暮雪的白衣原来绣着莲花暗纹。她许久不曾与他亲昵牵手,江暮雪的房间也轻易不让她涉足踏入,她竟好久没有这样细致端详过师兄。
风势逆行,那一缕衣袍朝柳观春的方向涌动,轻纱迭荡,衣袂蹁跹。滑溜溜的薄纱卷向柳观春,隔着她的后脊缠绕、勾缠。
明明只是风动,却好似心旌摇曳,衣角不抗风力,软塌塌地包裹住小猫,江暮雪没有动用防风符止风,而是任由衣袖翻飞,拥住柳观春。
在这一瞬间,柳观春竟有点恍惚,仿佛江暮雪刻意左右月夜,借助风势无声引诱。
她被衣袍绞住,鼻尖被细纱扫得发痒,逼得她忍不住朝前走,离江暮雪更近。
月亮还在普照大地,铺就一地银霜。
没一会儿,柳观春竟觉得月亮坠落,滴在江暮雪眉间,他成了圣洁遥远的月亮,江暮雪不愿登天,他就这么落在她的面前。
柳观春有点困了,她的两只前脚瘫软,搭上江暮雪的腿骨,撑着身体,费劲儿往他怀里钻。
江暮雪的腰间佩了一只干桂花香囊,腕骨又染过烛火的檀香,闻起来好香。
柳观春想跳进师兄的怀里,她跃跃欲试,好几次抬腿,可就是翻不上去。
最终还是江暮雪觉察到她的意图,犹豫片刻,伸出皓白腕骨,拢住柳观春的臀骨,助她轻易地爬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