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落地,脚下虚浮,踉踉跄跄,在看到江暮雪的一瞬间,少女的嘴角翘起。
柳观春身后的恶鬼,早就被同门师兄姐们团团围住,她不必再当诱饵诱敌了。
柳观春看到仙姿佚貌的师兄,看到他如银波乍泄的翩翩衣摆。
她明明刚刚经历生死,可脸上无知无畏,唯有升阶的愉悦。
她顾不上身上的痛、手上的伤,笑眯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对江暮雪娇声说:“师兄,我筑基了!师兄,我是不是很厉害?”
江暮雪看着满脸笑容的柳观春,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知柳观春已经缚了同心咒,明知她的伤势会转移到江暮雪的心腑,至少他能保下她一命,柳观春绝不会死。
可看着柳观春浑身是血,明明受伤还乖巧和他邀功,江暮雪突然有些难过。
今生在他的庇护下,柳观春还是伤重,还是流血不止……那前世的危急时刻,她是不是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疼过成千上万次?
江暮雪想,他该拿柳观春怎么办呢?
可柳观春还是不知江暮雪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她终于干了一件令人骄傲的事,师兄会为她开心。
直到熟稔的松枝雪气拂面,男人冰冷的体温贴上她的脖颈与脸侧。
柳观春眨眨眼,她意识到自己整个人被江暮雪摁到怀里,紧紧抱住。
师兄的脸埋在她的肩头,炙热的呼吸呼出,他的心跳剧烈,他离她好近。
柳观春迷迷糊糊,脑子还有点转不动,可她听到江暮雪的声音如潺潺春水,清冷而温柔。
他说:“柳观春,你一定很疼。”
魂飞魄散,又怎可能不疼。
第49章 内门大比(十)江暮雪是人否?咱师妹……
柳观春脑子变钝,她听不懂江暮雪的话。
可她被师兄抱在怀中,她能嗅到那股腻理细致的雪松气息,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她渐渐镇定下来。
江暮雪为了搀住柳观春,屈膝半蹲,白袍委地,已有宽厚雏形的肩膀递来,任由柳观春将下巴尖尖抵在上边。
许是柳观春刚经历一场生死之战,急需人安抚,她也不管如此亲密合不合礼数,反正江暮雪是她的师兄,她合该与他最亲。因江暮雪的偏爱,她终于有了一点任性的资本。
于是,柳观春的双手不由自主从江暮雪的窄腰擦过,十指交织,扣在江暮雪紧实的后腰,紧紧地回抱住他。
柳观春已经很久没和江暮雪这般亲近,劫后余生的喜悦压过所有师兄妹的矜持,她那半张巴掌大的小脸,埋在师兄低下来的肩头,不知为何,深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受到江暮雪肩背一僵,但她并没有松开师兄。
旋即柳观春像是小猫一样,侧着头,用最柔软的脸颊肉,讨好地蹭了蹭江暮雪的颈侧,他的体温一如既往冰凉,如积雪不化的冰川,女孩歪头,眼角余光还能看到独属于江暮雪的一片肩颈,白玉无瑕,肤光胜雪。
柳观春安下心,筑基后的疲乏感霎时间涌上心头,她强忍住胸口滚沸上涌的鲜血,强装镇定地靠到江暮雪胸口。
她意识迷离,想说一些富有远大理想的大官话,可鼻尖萦绕不去的是江暮雪衣襟飘来的暗香,嘴里结巴,老半天呢喃出一句:“师、师兄 ,你身上好香……”
女孩低柔颤抖的声音和前世相融。
江暮雪微微怔住。
这一刻,怀中的柳观春,亦和当初梦阵红罗幔帐里的新婚小妻重合。
小姑娘颤抖不止,近乎撒娇地埋进江暮雪的怀中,用无措又可爱的声音,夸赞他的衣香清冽,很好闻。可她害怕侵略感十足的房事,百无聊赖,眼睛又不敢乱转,只能手指绕住江暮雪的青丝,怎样都不放。无奈之下,江暮雪只能伸手,将修长白皙的指骨,一点点挤进柳观春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紧密交缠……
想到前尘往事,江暮雪闭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柳观春已经体力全无,迟了许久的痛感终于袭上心头,少女闭上眼,陷入昏睡,两侧臂骨垂落,双腿亦发软,不住往下溜。
就在柳观春要跪地的一瞬间,一双横来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
江暮雪的膝头也跪到了地上。
就此柳观春落进江暮雪的怀中。
柳观春的额头全是冷汗,她疼到无意识呻吟。见状,江暮雪摸出一颗止疼的丹药,动用灵力送进师妹口中。
小姑娘的眉眼、胸口、嘴角全是干涸的鲜血,她不过是困倦,乖乖依偎着江暮雪,肩膀因失血发冷而瑟瑟发抖。
好在她并无大碍,柳观春不会死。
不止柳观春疼,江暮雪为她分担了一半的痛感,他亦很疼。可这种剧烈的痛感教江暮雪感到心安,也令他清醒,至少他知道,柳观春好好活下来了。
江暮雪将柳观春抱得更紧,长睫低垂的同时,口中念咒,唤出伏雪剑。
高阶修士的剑光大盛,形成一层牢不可破的剑茧,护在少女周围,不许任何人触碰,抑或是靠近柳观春。
江暮雪怕极了柳观春满身是血,怕极了她在他怀中闭眼一动不动的样子,江暮雪一遍又一遍确认她的心跳与脉搏,反复多次,才稍稍安下心。
伏雪剑幻化出上万把光剑,因有剑灵在内,它能自行截杀邪祟魑魅。方圆一丈远,妖邪被剑气如虹的杀招劈成粉屑,漫天尘烬飞扬,星火燎原,遍地尸山火海。
待黎九章带人赶来的时候,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但有伏雪剑摧坚陷阵,所向无敌,恶鬼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