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
黑色的邪物,瞬间被摧枯拉朽的火光染红!
黑肉阴虫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
阴邪那一具十层木楼高的身体抖若筛糠,它不断挣扎、翻滚,意图甩开手持火剑的柳观春。
它不想吃柳观春了,它只想活下去……
它要回到黑山邪祟的身体里,它要得到母亲的滋养……
柳观春被爆了一脸腥浓的黑血,但她固执得要命,双手紧紧扣住竹骨剑柄不放,天火还未燃烧殆尽,她还不能拔剑。
柳观春忍着喉咙涌出的鲜血,手指关节疼到麻木僵硬,肌肉痉挛。
少女整个人挂在半空,双脚虚悬,随风晃荡。
她还没有化剑于无形之能,无法幻出光剑飞行,但好在她和竹骨剑配合默契,只需心念一召,法器自会前来捞人。
只是,柳观春被黑肉甩得左右摇摆,她连心念都无法专注。
黑山肉躯被火焚烧,融化成一滩滩黑血。
一整座黑山开始坍塌……
柳观春手中剑刃再也寻不到支点,一路往下,从空中高速滑落。
此举不亚于从十几层的高楼坠下,可偏偏,她的竹骨剑被黑肉吞噬,她无法拔出剑器。
柳观春心脏怦然,她慌张不已,企图用膝骨寻找踏脚点,救下自己一命。
手中利剑与黑肉摩擦,裂开簌簌电花,柳观春仍是无法找到支撑地,她只能绝望地下落,翱翔出数十丈远。
柳观春的运道实在不好,本以为稳当落地,不过摔碎一双腿,可偏偏这时,黑色肉壁被天火迅疾引爆。
“轰隆!!”一声巨响。
炽烈的火光冲出,柳观春整个人被黑肉“噗”地吐出肉墙。
强大的气流接踵而至,将她扫开万丈,柳观春被一阵飓风扫荡,娇小的身体猛不丁被戾气抛到空中。
柳观春高高飞起,她的脑袋一空。
少女手上没有力气,竹骨剑也被鬼气缠绕,阻断了与柳观春意识的联系。
糟糕,她召不了仙剑了!
柳观春整个人在空中飞扬,她不住下坠,心脏也仿佛被人拉扯,悬在喉头,即将脱离体内。
柳观春痛得喘不过气,她的口鼻全是血液的涩味,连呼救都喊不出,遑论碾碎呼救的纸鹤。
战场上,众人自顾不暇,就连朱燕也被其余妖邪缠身,哪里又有人分辨得出,柳观春不慎遇险,竟在杀敌之后,受鬼气牵连,召不出自己的剑。
没人能及时救下柳观春。
若是柳观春以头抢地,定会脑浆迸裂,尸首分离,她要死在这里吗?!不行、不行、不行啊!
怎么办,怎么办?是她自不量力吗?可她杀了黑肉啊,她明明很厉害!
柳观春咬紧牙关,她尝试在心中默念江暮雪的名字。
他们有同心咒契,他们能共感,师兄知道她伤重,疼痛难耐,师兄不会舍下她!
师兄!
江暮雪!
“砰——!”
少女犹如一颗激射而出的流火,遽然砸向地面。
疾如闪电的火球坠落,山石崖壁,被那股强劲罡风夷为平地。
顷刻间,地动山摇,黄沙漫漫。
好久之后,云烟终于散开。
风沙过后,男子巍然如山的身影缓缓浮出。
一片天塌地陷的废墟中,有人单膝跪地,手撑长剑,艰难地稳住身形。
江暮雪的呼吸急促,胸腔不住剧烈起伏,莲白衣袍也因瞬移坠地的速度过快,烧焦了大半。
江暮雪松开手中伏雪剑,另一只经脉偾张的手臂,稳稳托举着一名遍体鳞伤的少女。他的腕骨用力过猛,一脉脉殷红鲜血,沿着玉琢似的臂骨滚落,就此缠上少女伶仃的手腕。
红线绕腕,纠缠不清,像是一条条姻缘红线。
男人怀中少女,正是柳观春。
柳观春劫后余生,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歪着头,发颤的手指紧紧攥着江暮雪的衣襟,她筋疲力尽,靠上江暮雪的肩膀。
柳观春无措地汲取师兄身上渡来的冰雪灵流,她贪婪地吸食他颈窝散开的雪气,等这阵剧痛过去,她迎上男人发沉的凤眸,胆大妄为地一笑。
“师兄,你接住我了。”
她明知江暮雪生气,竟还有脸同他玩笑。
江暮雪拧眉不语,难得没有理会柳观春。
他心中后怕,怨柳观春,也怨自己……他险些失去她,他险些没能救下她。
若是柳观春在鬼阵之中毁去肉身,江暮雪又不能及时出阵为她塑魂,他不知道柳观春会不会真的死去……会不会连同心咒契也护不住她。
狂妄的、可恨的女孩。
柳观春身上那么疼,她竟还有脸笑,竟还能在满身鲜血的惨状中,和他如此人畜无害地撒娇。
江暮雪不知如何是好。
他拥住她,抱得好紧,他把她压到怀里,臂骨寸寸勒住,如同蛇尾缠身。用力很大,亦很小,他不愿伤她,又想她吃到教训,能再留心一些。
江暮雪对柳观春无可奈何,他无计可施,他该拿她怎么办。
“柳观春……”
他茫然地喊她的名字。
江暮雪的喉头颤动,想说很多。
“柳观春。”但最终,他只是眷恋地又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
柳观春身后的黑山轰然倒下。
黑肉消融,吐出肉壁里禁锢的一名女子。
“咳咳咳!”女子猛烈咳嗽,自喉中呕出一大团黑液。
没等她吐完口中污秽,一把尖锐无比的利刃已然架上她的脖颈。
被黑肉吞食之人,正是失踪多时的唐婉。
唐婉的衣上全是浓稠腥臭的黏液,她的意识迷离,待薄刃破肤的痛感袭来,她才如梦初醒地抬头,迷惘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