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座上,生着九条毛茸茸长尾的皇贵妃娇笑一声,她拥着老迈的帝王喝酒,吩咐奴隶们动手行刑。
江暮雪的肩背都被火柱灼出黑烟,但他依旧抿唇不语,无惊无惧。
这样生性淡漠,真是天道钟情的好根骨。
皇贵妃没有被取悦,反倒害怕江暮雪日后入道仙宗,修为暴涨,会来取她的性命。
她咬碎一口尖牙,吩咐奴隶焚火烧人。
后来,江暮雪是如何逃出生天,又如何被唐玄风捡回宗门,这些事柳观春一概不知。
她知道的是,江暮雪的从前,好像也并非一帆风顺。
许是见过江暮雪入宗前的惨状,柳观春也有过那种无助的时刻,她很能感同身受,因此即便她顶着唐婉的脸,待江暮雪时,也掺杂了几分真情。
柳观春受江暮雪照顾,每日她睡醒,脚边必有备好的干粮、灌满水的羊皮水囊。
柳观春投桃报李,也会帮沉睡的江暮雪打理仪容。
她毕恭毕敬地对前辈行礼,然后拆下江暮雪的发冠,取出随身带着的桃木梳子,为他一点一点梳头发。
师兄的头发柔软、细长,通头发不需要多用力,就能把每一根发丝都梳得乌润笔直。
柳观春极有耐心地照顾了江暮雪半年。
半年后的一日,江暮雪睁开了眼睛。那一双凤眼的睫毛很长,抖动时,如蝴蝶振翅。
他的神色幽冷,凝望柳观春时,迟迟没有说话。
柳观春不知迷魂梦阵里的修士会是什么样的,她疑心江暮雪掉了心魄,兴许连记忆都失去一些。
她来梦阵中,不就是为了唤醒江暮雪,引导他走出梦阵吗?
柳观春想到唐掌门要为江暮雪和唐婉二人订婚的事。
她说:“师兄,我是你的未婚妻唐婉。”
江暮雪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柳观春以为江暮雪生性冷淡,她拿捏不准他的脾气,又希望江暮雪能更加信赖她。
思来想去,她主动握住江暮雪的手。
她感受到江暮雪的臂骨僵硬,凤眸中略带惊讶。
柳观春摸了摸鼻尖,她笑道:“既是未婚夫妻,那我们便是世上最亲近之人。牵着师兄走,我会安心许多。”
江暮雪沉默无言,他想了很久,还是纵容了柳观春的任性妄为。
柳观春知道,这是江暮雪作为阵眼幻化出的梦境,随他的心意而动,他有能力更变幻境里的一切。
于是,柳观春故意装作惊讶地说:“师兄,我们的家在哪里?”
江暮雪思考一会儿,望向远处。
很快,高原雪域的风雪停止,草木茂盛的山丘,出现一栋狭小的草庐。
柳观春牵着江暮雪走近那一座小屋,一时无言。
她怎么都没想到,江暮雪原来也只会盖这种简陋的小屋,简直和她在妖域里住的那一间一模一样。
就连睡榻都是鲸骨制成的!
柳观春盯着那一张只够一个人睡的小床,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说:“这张床,好似只够一个人睡?”
柳观春本能觉得,床榻这样的风水宝地自然要让给大师兄的。可她还没筑基,才刚刚引气入体,她畏寒怕饿,也实在不想睡在地上。要是江暮雪能再变出一张床就好了。
可江暮雪只是看了她一眼,凝神细思,转眼间,屋里的小榻变宽,成了能睡下两人的床。
柳观春盯着那张任她竖躺横躺都能施展拳脚的床榻,心中领会了江暮雪的意思。
他是要与她同床共枕。
柳观春迟迟不说话,江暮雪冷眼睇来:“不妥?”
柳观春想着,唐婉好歹是江暮雪的未婚妻子,兴许修士行事奔放,他们在内门之中,早就同床共枕,共处一室了。
她要扮演好唐婉,若是这时拒绝,岂不是露出马脚?
柳观春做好心理准备才来的这个幻境,又怎能半途而废。
她摇摇头:“没有,这样很好。我、我亦想和师兄一块儿睡觉。”
说完,柳观春的耳朵滚沸,脸上也有点烧。
屋子有了,柳观春又看一眼被厚雪覆盖的山色,她故意感叹一句:“冬天不好抓小兔、山鸡,恐怕连一口好吃的荤肉都没了。”
话音刚落,屋外的雪絮,转瞬间消融,山林万物复苏,郁郁葱葱,又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春景。
柳观春心中欢喜,不免感慨,江暮雪果真很疼爱唐
婉,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柳观春来得太匆忙,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唐婉的一言一行,她连唐婉的日常饮食偏好都不知道,生怕在江暮雪面前显露端倪。
每次,柳观春夹菜,都会事先看江暮雪一眼,见他脸上无异色后,她又颤巍巍地问:“我应该爱吃这个吧?”
柳观春指了指那一碟梅菜干肉。
江暮雪瞥向她,为她夹了一块肉。
等油润的酱肉堆在碗边,柳观春料想唐婉应该是爱吃这个的。
好吧,肥肉软嫩可口,正合她心意,柳观春高兴地端碗,大快朵颐。
遇到下一碟酸辣蘑菇凉拌铃木耳,她又问:“这个……我从前是不是也很爱吃?”
柳观春故意说“从前”,那么不管爱不爱吃,她都能用“现在口味不同”的理由,糊弄江暮雪。
江暮雪又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夹一筷子,堆在她的饭尖尖上。
柳观春得意地想,她应该蒙得不错,又对了一次。
一顿饭下来,柳观春吃得肚皮滚圆。
她下意识要帮江暮雪洗碗,男人却已经先她一步,端走了吃净的碗碟。
凡事都有江暮雪照顾,柳观春只需在一旁和师兄说说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