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刻薄嘴也是软的(72)

很可惜，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抵抗不了亡灵女巫的力量。

阿兰妮斯不喜欢每天都苦大仇深地活着，所以她安慰自己，女巫对她也不错。

就像是童话里的公主总会保持乐观，最后结局都会非常美满。

她想她也应该乐观，迟早会逃回海里。

但这里没有祭司夸赞她，也没有姐姐们教她捕猎。

阿兰妮斯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封存在了离开海里的那一刻。

年岁的增长并没有带给她阅历的提升，长久被关在树屋里，她得到的只有无数个夜晚里，沉在鱼缸数泡泡的孤寂。

无聊，枯燥，极度乏味的人生。

后来奥莉安娜终于愿意带她去外面看看。

尽管次数少得可怜，但阿兰妮斯来说，就像是重获新生。

她疯狂地渴求着外面的空气，景色，食物。

但出去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如果说在树屋里就像是象牙塔一样的温馨，那出去便是直迎风雨。

阿兰妮斯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没有这样的经验。

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做。

人情世故？人鱼小姐并不懂这些，她只关心自己的感受。

她就像是一只未分化的野兽，饿了要吃，渴了要喝，趋利避害的本能都被长期豢养给磨去了，锋利的獠牙退化成了示威的玩具。

海里最强大的掠食者，丢到大陆上无人管教，最后也只会变成一只乳牙小狗，饱含怒气的嚎叫在外人看来就是哼哼唧唧的撒娇。

而她唯一能蜕变的发情期，也在女巫无意的打搅下，仓促地被压制下去。

海神的祝福没有完全降落到她身上。

她只成为了一个被剥夺了权柄的信徒。

阿兰妮斯没有想到这么深，但她向往自由的本能，依然驱使着她做出抗争，就像是人鱼在大海里从不畏惧风浪。

而她也一样不会惧怕别人的施压。

阿兰妮斯别过头，没有再说话，却始终不肯看女巫。

她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没有三碗奶油虾是哄不好的！

“奥莉安娜，你的孩子……”欧仁尼亚为难地看着置气的人鱼，无奈笑问。

孩子？奥莉安娜顿住，虽然她自己说阿兰妮斯是她养的孩子，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又怪异得多。

她的孩子，这种说法简直是把她和阿兰妮斯绑在了一起，收束绕紧，好像一辈子都不能脱开，只会越来越紧密，最后融为一体。

亡灵女巫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她能做到不害死身边所有的生物，就已经是奇迹了，又怎么可能去孕育一个孩子。

这样的话用来形容她和这条人鱼的关系，实在太重了，不太合适。

奥莉安娜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但没有出声打断，她已经说出来的话，没必要反驳。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她在这里先待一会，生命树那边，我很抱歉不能允许她进去。”

欧仁尼亚略带歉意地告知她，“那是我们精灵族最宝贵的东西，特例只能有你一个。”

亡灵女巫看了一眼还在生闷气的人鱼，冷声开口。

“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跑。”

坏女人，说的好像她动不动就乱跑一样。

阿兰妮斯一转身背对她，哼了好大一声。

奥莉安娜：“……”

欧仁尼亚：“噗嗤……”

“她很可爱，没想到你把她养得这么好。”欧仁尼亚作为旁观者看出来的东西要更多。

她可没见过亡灵女巫对谁这么好脾气过，要是换一个人敢给亡灵女巫甩脸色看，说不定就消失在大陆的角落了。

毕竟除了带来死亡这一骇人的标志外，奥莉安娜更是一位魔药师。

一位专门研制毒药的魔药师。

能让亡灵女巫养这么久还蹦蹦跳跳的生物，她可完全没见过。

欧仁尼亚笑眯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果然是传说中的人鱼啊。

“她很闹腾，我劝你最好先给这里的东西加固一层防御魔法。”奥莉安娜收回对阿兰妮斯的目光，真心劝告这位精灵王。

正竖起耳朵听她们说话的阿兰妮斯顿时怒从心头起，转头就反驳道，“我不会乱动东西！”

奥莉安娜怎么到处败坏她的形象！这样她都成什么了！

“不必了，你的孩子，我相信她。”欧仁尼亚金色的眼睛依旧在笑，和刚刚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走吧，女巫阁下，我们已经等不下去了。”

她看向亡灵女巫，神色沉重许多。

两人的离开让这间房子安静下来，阿兰妮斯还记着亡灵女巫对她的诽谤，生气地走了两圈，决定要好好表演一个什么叫作乱动。

奥莉安娜不是说自己会乱动吗，那她就动给她看。

人鱼小姐张望着她们两离去的背影，鱼鱼祟祟地跟在后面。

*

欧仁尼亚带着女巫从神庙的内部通道一路穿行，真正来到生命树下。

这里是离生命树最近的地方。

这么接近的距离，也真正能观察到树根触目惊心的衰败之象。

大半的树根已经腐烂了，被浓稠的黑泥覆盖，涌动着像是恶心的蛆虫，还在一点点往里钻食。

精灵族生来就会生命魔法，这是自然之神对她们的恩赐，同时这位神祇还给她们种下了生命树，这也是孕育精灵一族的神圣之物。

每一只精灵都由生命树结出的果实孕育而成，可现在她们的新生儿越来越少了，被污染的生命树一点点衰败，走向死亡，结出来的果实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