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参加我的葬礼(124)+番外
有人发问:“诶,汉群哥你那么能喝你女儿有没有继承你?”
宣汉群此时正在兴头上,桌上的人已经喝的差不多开始干吹牛,只有他还过一会儿续一口,听了这话一拍桌子:“那能不?我家小宣朵肯定遗传我的酒量。”
有人起哄说:“要不喂两口看看,我听说有的小孩刚出生就会喝酒。”
有人出头拦了下:“她才两岁,喂出问题来了你负责?”
先前那人又说:“那喂一点点,用筷子沾点总行了吧,看看反应,说不定喂完了还要呢,哈哈哈。”
宣汉群看着宣朵清澈纯真的大眼睛,拍板:“没事,她乖着呢,给什么吃什么。”然后用瓶盖倒了一点白酒喂给宣朵,如他所说,宣朵果然不声不响咽下去了,虽然脸一下子就烧红了,但是没有吐,也没有呛。众人顿时拍桌子大喊大叫说宣汉群生了个女中豪杰。宣汉群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又喂了一点。
知道是谁先发现不对劲的,喂了小孩之后好多人又喝了一点,已经醉得头晕眼花,终于有人用摇晃的手指了指宣朵:“诶别喂了别喂了,她是不是晕过去了。”
王诗芬赶到医院的时候宣汉群酒还没醒,正在同他一起把送到医院的朋友争执:“我小孩没事,就是喝醉了,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朋友紧紧抓着他不让他坐到地上,知道这时候跟他说什么他也听不清,只“啊啊”地应着,直到王诗芬来。
王诗芬接过宣汉群,焦急地问:“怎么回事?我娃怎么了?”
朋友累得气喘吁吁,叉着腰解释:“应该是酒精中毒,脸都紫了,不知道他们给喂了多少,现在里面洗胃呢。”
王诗芬跌坐在地上,宣汉群失去支撑也摇摇晃晃倒在座椅旁边。
然后噩梦开始了。手术室抢救了两天一夜宣朵终于醒来,变得无比脆弱,回家半个月内因为突发性过敏症状导致的窒息进了医院两次。
一开始宣汉群是理亏的,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当天酒桌上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免责,他挨家挨户去警告威胁,说如果自己小孩死了要去报警,有些人直接和宣汉群动了手,有些人为了息事宁人给了钱,宣汉群狠狠敲了一笔。
很快钱就花完了,为宣朵,为自己。
宣汉群后来给钱也不痛快,甚至咒骂不如直接让她去死,这样的孩子养着不如扔了好。王诗芬苦苦哀求,对宣朵又怜又恨。好在宣朵基本只在进食时过敏,于是她便只给宣朵吃那几样固定的食物,但也因此宣朵无法确切了解自己的过敏源,上学之后难免接触到不一样的食物,还是时不时就进医院,宣朵的老师同学被讹了个遍。
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同学们都不怎么和她接触,他们说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不小心经过都会被刮花,然后她的父母就会张着血盆大口来要钱。
状况在三年级时好起来,宣朵慢慢懂了一些事,也掌握了一些身体规律,宣朵不轻易接受别人给的食物,在尝试新食物时会先尝一点点,感觉到不适就立刻停止进食,轻微的过敏反应她已经学会克服,只要等待反应过去就好,不用进医院也不必通知家长。
给她的生活带来转机的是向悦,是向悦重新把她拉进人群,替她给其他小孩解释:“不是她有毒,是她容易中毒,你们别把自己的东西给她吃就行,但是可以吃她的。”其实宣朵也不是宣朵自己的,是向悦提前偷偷塞给她的。
宣朵五年级的时候宣汉群因为宿醉上工出了事故,腰伤终生难愈,本就入不敷出的家庭更下一层楼,王诗芬总是哭,面对因身体痛苦和经济打击暴怒的宣汉群时软弱,看宣朵的眼神里逐渐染上了扭曲的恨意。
曾经那一点稀薄的、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的爱意,在时间的磋磨中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宣朵有恨,但是不知道该恨谁,更不知道恨有什么用。越恨越痛苦,在被阴影吞没前,宣朵抓住了中间那条灰线。
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有被好好爱过才恨的,她记得自己昏迷中醒来王诗芬哭红的眼睛,记得王诗芬哭着叫她的名字求她睁开眼睛,在已经远到不知道是不是臆想的记忆里,自己好像曾躺在谁的怀里撒娇,记得带着笑意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小名。
黑与白是互衬的。只要不那么深刻地去怀念那些好,那么坏也不会让人那么难以忍受。宣朵在逐渐学习自洽,在漂浮地寻找自己的安置所,无望但安全。
林见清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在望向她的第一刻她就感觉到了。她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她的世界里只有你。
这很危险。
事实也是。
宣朵曾经以为,不要和人太紧密地绑定,一旦失去这条线索会感觉和整个世界失联。林见清第一次不理她,她觉得林见清在闹脾气,她试过挽回,但挽回没有用,宣朵就接受了,她擅于接受。有一些失落,但不算难过。感情会变化,这是她早就了解的事,她依然会想起林见清看向她时专注的眼神,但不再觉得那是什么唯一永恒的东西。
高中重逢,她对上林见清的眼睛,发现有些东西好像没有变,专注的、稳定的、长久的视线,吸引着她再次靠近。只是这次靠近没有同她想的那样,她们之间始终隔着令人无法不介意的距离,她觉得她没办法再靠近林见清了,到此为止。
高考后林见清又失联了,那段时间宣朵心力交猝,一边躲避宣汉群的骚扰一边打零工挣大学学费,深夜下班后无意识地反复刷新和林见清的聊天窗,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试图抓住什么,她好像什么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