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90)+番外
即便与世长辞,也该由自家人来操办后事。
来之前,林宏宁已经挑过日子,正好就是后天。
家里人都已经通知过去,沈家的估计明天就会到,不过林家人多些,要到齐可能还得赶时间。
林夫人把沈棉交给姐妹俩,然后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说了那孩子有事,可能得葬礼当天才能赶到。”
林宏宁点点头:“随她吧,礼数尽足了就行。”
当夜,林云熙去世的消息就发出了。
沈棉哭晕过去几次,边菱留在她房间里照顾,边风怜打下手。
中间她问起边菱进看守所的事情,被边风怜搪塞过去了。
除了这个,沈棉没再和孩子交流。
边菱本来情绪也不太好,见到母亲哭,她却收了眼泪。
家里的长辈都因为外婆去世悲痛,她不能也一起崩溃,毕竟身边还跟着个边风怜,总不能让妹妹照顾着自己。
半夜,沈棉哭得脱力,睡了过去。
边菱才从她房间走出,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边风怜拿了点吃的,推门进来。
“妈妈睡了?”
见边菱点头,她又把手里的粥舀起来吹凉,喂给边菱吃。
“你必须吃点东西。”
边菱不觉得饿,神情有些恍惚。她觉得脚软,像踩在棉花上。
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还没从上一件事里缓过来,又有大事发生。
边风怜坐到她身边,强制性把人按在自己怀里。
“哭吧。”
她柔声道。
“不要老憋着,还有我呢。”
边菱心里重重一跳,在边风怜的手臂里,感受到了些许的真实感。
她突然想:
妹妹已经长成自己可以依靠的人了。
这个曾经小小一个的孩子,也有了可靠的怀抱和手臂,可以接住她了。
外婆的离去,总让边菱忍不住设想自己的死亡。
她身体孱弱,又年长,肯定是会死在边风怜前面的。
曾经觉得,自己的离世也应该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到时候边风怜也不至于多么伤心。
可是现在想想,边风怜承受不住的。
她开始害怕。
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边风怜在她身死后的眼泪。
那时她即便想要替边风怜擦泪,也不行了。
边风怜又说:“别想了,哭吧。”
过了几分钟,边菱抓着边风怜的胳膊,呜咽出声。
边风怜搂紧她,顺她的背。
等边菱哭够了,边风怜又喂她喝粥,直到把那碗粥都喂完。
在两人沉默的这几分钟里,边菱想好了自己一定要努力活得比边风怜久,而边风怜放下碗说的第一句话是:“等葬礼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边菱愣了两秒,然后做手语:[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边风怜垂下眼。
[为什么?]
边菱拍拍她的胳膊,神色困惑。
“你愿意吗?”边风怜只是问。
边菱又做了个示意“柏林”的手语。
[是去柏林吗?]
她仍然牵挂着多年前,边风怜因为自己未能在柏林完成的学业。
边风怜却轻轻摇头,然后说:“算了,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沈家的亲戚来看过沈棉,说了些安慰的话。
沈言正到现在也没从林云熙的房间里出来——尽管她已经被运到殡仪馆了。
他就是枯坐在床边,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沈言正和妻子相伴六十多年,到了最后,林云熙都没给他留句“好好生活”之类的话,足够他撑下去。
到这一刻,他都有些迷茫。
黄土埋到脖颈,此生所爱也已经离开,他还继续在这里做什么呢?
第二天晚上,陶含意那边有了消息。
边寒和边行已经被彻查了,他罪证确凿,边瀛也在出关的时候被拦下,正在押回h市的路上。
一切,好像终于要尘埃落定。
沈棉终于肯吃点东西,还让边菱给她拿了冰块消肿。
看着母亲坐在镜子面前,小心地按压自己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眶,还在不断流泪的样子,边菱都不忍心留在房间里。
沈棉却把她叫住了。
“你和风怜在一起,会幸福吗?”
她问。
边菱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从镜子里看见边菱无比坚定的样子,沈棉深深叹气,然后又问:“你从很早就喜欢她了吗?”
边菱又点头。
沈棉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从来都很听话,第一次忤逆我的时候,就是我和边寒离婚,你不肯跟我走。”
她转过身,手指把冰袋攥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你说要留在妹妹的身边。”
那时候边菱死命地哭,说什么也不肯和沈棉去德国。
德国有更好的医生,又更加先进的技术和专家,也许能治好边菱的耳聋。
沈棉当时就是抱着那样的想法,才想着要把边菱带走。
边菱又按着自己的喉咙,然后对着母亲艰难发音:
“我,爱,风怜。”
“是吗?是因为这样,所以要留在风怜的身边吗?”
沈棉伸手抹了抹眼泪,很温柔地问。
边菱又点头。
母亲于是沉默了,她转回去,继续按压着自己的眼眶。
“那你觉得,妈妈做错了吗?”沈棉闭着眼睛,似乎也是在问自己。
过了几秒钟,女儿瘦瘦的手按在她肩膀上。
边菱拉过她的手,在沈棉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下“不”。
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