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策一愣,听出她在夸自己,忍不住唇角微翘,心情瞬间好转不少,手中折扇一展:“原来我在沈姑娘心里这么好。”
沈宝惜:“……”
奇怪,她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有这么好吗?
裴清策轻轻咳嗽了一声:“沈姑娘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沈宝惜回过神来,瞄了一眼他俊美的侧颜,随口道:“我从高二公子那里得知你的身世很复杂,那天还想问你呢,你家世复杂吗?”
她绝对不允许裴清策为沈府带去麻烦。
裴清策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这……”
沈宝惜想到两人是假未婚夫妻,或许他的身世难以启齿,她无意探听别人那些不乐意让外人知道的难堪,接话道:“如果不好说,也可以不说,我只想知道,咱俩定亲后,你真正的爹娘会不会为难我沈家。”
“不会。”裴清策张口就道:“他们且顾不上我,完全拿我当死人。若真会因我而为难你们,到时我会主动离开。”
沈宝惜这一回是真的惊讶了。
要知道,沈府在这整个城内算是生意人中的佼佼者,说士农工商等级分明,商人地位不高。而事实上,能够真正为难沈府的人家,大概只有衙门之中那几位有头有脸的大人。
像吴大人那种小官,想要为难沈府,也只能添些小麻烦。
裴清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他的亲爹能为难沈府……那就不是一般人了。
“这……要不这亲事还是退了吧?”沈宝惜站起身,“我不知道你有复杂的身世,所以草率的提了定亲。当然,你没有如实告知这么重要的事,此事你也有错。咱们好聚好散,稍后会有媒人去裴家取东西,那些礼物就算了,当是你帮了我娘的谢礼,只将信物交回就可。”
她话说得格外顺畅,三言两语之间,就要解除二人之间的婚姻。
裴清策笑容逐渐凝固。
未婚妻找上门来,他心里真的特别高兴,原本是一个月见一次,眼瞅着这个月能多见一次,还是这个在雅间中单独相处,这心里正雀跃呢,就乐极生悲。
“你今日是来退亲的?”
沈宝惜颔首:“反正只是假定亲,我不会因为需要一个未婚夫而让我爹惹上大麻烦。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换一个身世简单的……裴秀才,沈府只是商户人家,赚点小钱维持生计而已。你能理解我吗?”
她起身要走,裴清策急得起身:“我没说身世,不是难以启齿,而是我不觉得那些是我的家人,他们多半也不会认我。沈姑娘,你别急着走,我给你解释一
下。”
他向来没有多少神情变化的脸上此时满是惊慌,沈宝惜对上他的眼神,一时间竟没能转身离开。
“实不相瞒,我爹是顾大人,他年少时与我娘相识,约定好了要相守一生,两人很快定下了婚约,可后来他入京科举被尚书大人榜下捉婿。”裴清策低下头,“许多人认为糟糠之妻不可弃,但也有人认为前程更要紧,我娘很不幸,顾大人是后者,她左等右等,不见顾大人回来接她,肚子还越来越大,后来就有了我。”
沈宝惜哑然。
裴清策盯着她的眉眼:“很俗套是不是?这就是我的身世,后来我娘将我送到了顾大人府上,认为让我跟着父亲会过得更好些,结果却是夫妻俩商量过后将我送了出来,裴家……现在的母亲是我当初的乳母,原本顾大人拜托她将我远远送走,她没舍得,也不放心将我交到别人手中,所以将我留在了裴家。”
知府大人啊,四品官员。
如果不是成为了尚书大人的女婿,顾大人怕是爬不了这么快。
沈宝惜皱眉问:“他们不认你了?”
“不认!”裴清策强调,“之后的这许多年,顾大人从来没有找过我,也就是我考中秀才了,他才知道我的存在。不过,也只当我是他辖下的新秀才而已,待我和其他人并无不同。”
沈宝惜好奇问:“那你这些年读书的花销是裴家出的?”
“顾大人当年将我送走时有给过一笔银子。”裴清策解释,“大概是他给了银子,就觉得对我这个儿子仁至义尽。养母确实对我有天大的恩情,但人心易变,以后我不会和裴家走太近。沈姑娘,我在这个世上,看似有亲生父母和养父母,此外还有一群亲兄弟和养兄弟,但实则上一个亲人都没,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你可不可以不要抛弃我?”
他语气越来越低落,眼圈微微发红,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沈宝惜答应了下来。
等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就答应了呢?
她不打算将这件事情瞒着双亲,回家就说了。
顾大人是几年前来的府城,沈大海也经常往知府后衙送礼物,每一次衙门牵头喊捐银子,沈大海都冲在最前头,也捐得最多。大把银子撒出去,顾大人待他还挺和善。
但是,沈大海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和顾大人做亲家。
“怎么会呢?”沈大海抱着手在屋子里转圈圈,“顾大人又不是养不起儿子,为何要把儿子送走?”
沈母倒是能理解:“尚书的女儿嫁的是年轻有为的新科进士,可没想过要给人做后娘。若是性子恶毒一点,兴许都不给孩子留活路。”
沈宝惜坐在沈母旁边:“爹,这亲事要退吗?”
沈大海倾向于不退,一来女儿之前追着谢承志跑,好不容易才把婚事定下,若是退了亲……听说何家那个姑娘和谢承志相处得不太好,万一谢承志想通了跑来纠缠女儿,到时闺女又想起了那些失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