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师尊才开始爱我(36)
也记不得自己跟顾澜夜说了什么,等把人——交给顾澜夜后,就一直守在床榻边。
眼睁睁看着顾澜夜急急忙忙,帮景元修复断腿,那一盒断续膏竟差点不够用。
顾澜夜咆哮出声:“我只说要重新断腿,又没说让你把景元的腿拧下来!你疯了吗?!这么人|面|兽|心的?他是景元啊,是你当年亲自带回仙山的那个小孩子!你都不心疼的吗?”
苍溪行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床榻上的少年看,略显苍白的嘴唇轻轻蠕动,吐出的话,一字比一字无情:“有何好心疼的?”
可只有他自己和老天爷知道,在胸膛里跳动的心脏,正饱受凌迟。
在顾澜夜的咆哮声中,终于把断腿接了上去。
乌景元还没醒,被白布缠面,看不出面色,可原先红艳的唇瓣,此刻血色寡淡,像是一株海棠,在苍溪行眼前慢慢枯萎了。
似乎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再让这株海棠恢复生机。
他的眼睛又疼了起来。
自从换上了鱼眼之后,苍溪行百般不适应。
鱼眼受不得强光,也受不得冷或者热,还经常因为不够湿润,而干涩地发疼,时常磨得眼眶里,满是血水。
苍溪行不得不经常把眼珠子摘下来,浸泡在特制的药水中。
失去眼珠后,眼睛的部位就像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无论如何也无法痊愈。
只能用白绸暂且缠绕起来,可每每等苍溪行摘下白绸时,上面早就被鲜血浸透了,他也不知不觉。
他不能去看景元,一看见景元,眼睛就疼得特别厉害,苍溪行隐忍着,抬手虚虚掩住双眸,不愿让师弟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呦,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真是有劳敛光仙尊纡尊降贵将我的徒儿抱上了紫竹峰,没让他平白无故冻死在雪地里的!”
顾澜夜阴阳怪气地道,与此同时下了逐客令,还唤来宁书,在房里守着,何时景元醒了,立马过去通知一声。
苍溪行只好暂且离开。
重新来到了事发的那片雪地,阖眸释放灵力,掘地三尺一般,势必要将真相调查得水落石出。
终于,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是孔鸿明惊慌逃离时,不小心落下的那条火红色长鞭,就埋在雪地里,扒开覆盖在上的积雪,入目一片刺眼的殷红。
鸿明!
又是鸿明!!
这个孽徒,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仅是长鞭,苍溪行还寻到了一张没来得及销毁的画像,上面画的,俨然就是他和乌景元。
师尊端坐在梳妆台前,小小的徒儿捋高衣袖,手里握着一把乌色木梳,垫着脚,小心翼翼替师尊束发。
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全神贯注。
思绪一瞬间就飘回了过去,那时候景元大概才九岁,可能是小时候经常食不果腹,过着地狱般煎熬的生活。
在同龄人中个子一直很矮小,像一根小萝卜,苍溪行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安安静静的,有时候都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可只要苍溪行回眸去寻他时,那孩子总会自己跳出来,冲他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很多。
苍溪行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回忆过去了,可那些师徒之间美好又温馨的画面,还是在脑海中逐帧浮现出来,慢慢吞噬他的理智。
他还想起有一回和小景下山,他当时有心事,走得就快了些,等再反应过来时,眼尾余光往后一瞥,就看见身后的小萝卜气喘吁吁的,满头满脸都是汗。
应该跟得特别辛苦,又不敢开口让师尊走慢些,就一直咬牙坚持着。
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就一手提着明显大了一圈的衣袍,一手小心翼翼,试探着去牵师尊的手。
当时小景真的很可爱,苍溪行至今为止都无法忘怀。
嘭的一声。
房门从外震开,凛冽的风雪簌簌倒灌进来。
孔鸿明蜷缩在被褥里,止不住地发抖。
从外入内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重重敲击在他心头。
他下意识屏息凝气,狠狠抿着嘴唇,把呼吸压得极低,生怕被师尊发觉他醒着。
脚步声停在了床边,周围静悄悄的,唯有风雪声呼啸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才再度响起,竟渐渐远去了。
孔鸿明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乌景元只怕还没醒,师尊定不知是自己闯的祸。
方舒展开身躯,哪知下一刻,唰的一声,由上而下一股大力,猛将被褥从他身上撕了下来,孔鸿明跟皮球一样,从床上滚到床下,在地上狼狈翻滚了好几圈,发出了惊悚的嚎叫。
好不容易才停下,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双眼底猩红的眼眸——
“你这个孽徒,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孔鸿明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鞭子就劈头盖脸抽了下来。
第26章
乌景元醒来后,腿骨已经被接上了。
小师叔说,这回接得相当好,耳提面命很多回,让他这次无论如何,在养伤期间,绝不能再踏下紫竹峰半步。
见乌景元反应很是平淡,约莫是担心他左耳进右耳出,最后索性搬了个板凳,一天到晚坐在房门口守着。
小师叔守累了,就换宁师兄守,绝不假手第三个人。
日常小师叔张罗着,给他好好补一补,说什么以形补形,天天吩咐山中的厨娘,给他炖大骨头汤。
一连喝了好几日,乌景元的唇瓣渐渐又恢复了气血。
顾澜夜每天都会亲自帮他换药,看着日渐长好的骨头,欣慰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