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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太岁(2)+番外

作者: 南树 阅读记录

眼下午时刚过,河岸边熙熙攘攘,正热闹着。

随心张望一番,目之所及各式摊子前都簇着人群,唯有西边角落一张案几冷冷清清。

定睛看去,那桌案上伏着个人,一身粗布麻衫,头上罩个竹笠,看不清模样,想来是在小憩。

待走近些才发觉,那人身后立根短竿,竿上拿麻绳绑了张破幡,幡面歪歪斜斜拙笔画着个阴阳鱼。桌角放了个旧签筒,筒下还压着张看不清字的八卦图。

原来竟是个卦摊。

季行远心头一喜,信手拉开桌前快散架的藤椅,撩起袍衫坐下,蜷起两指轻叩桌面。

“老人家……?”

这声唤声音不大。桌上的人先是肩头轻动,随即蓦地仰起脸,头上斗笠随动作掉落在地,却浑不在意,反倒冲他粲然一笑。

“贵客可是要卜卦?”

季行远怔住不动,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

本以为该是个瞎老头甚么的,谁知竟见了个玉面小书生,看着年岁不大,朱唇粉面,一双眸子比常人更要黑上几分,晶亮亮如黑曜石一般。

第002章 算命书生

见他不出声,书生侧了侧脑袋:“这位公子?”

季行远回过神,饶有兴致地盯着面前人瞧了片刻,笑道:“小兄弟会算卦?”

书生也一笑:“见公子风度不凡,想必不会浅薄到要以貌取人。”

季行远单手撑上下巴,挑眉道:“那你这卦摊如此冷清,想必都是众人以貌识人的缘故了?”

书生面上一红,嘟囔着道:“那是他们没眼光……”而后笑盈盈盯着季行远,一脸明灿,“不像公子您,一看就是慧眼独具之人。”

这左一句风度不凡,又一句独具慧眼,季行远被捧得颇为受用,便坦言道:“实不相瞒,三日后我要出趟远门,想看看这日子是否合时宜……”

话问出来,他叹出口长气。

自己原本从未讲究过这些,只近来让那不详之说搅合得心神不宁,不由就想借此图个心安。

“择日啊。”

书生了然点头,兀自从怀中摸出本红绳扎卷,轻车熟路翻了两页,又仰起脸问道,“往南去往北去?”

这人一抬眼,季行远又恍神一瞬,觉得日光下那一双眸如两汪潭水,清澈而深邃。

“往、往北,去遥城。”

“遥城……”书生神情中闪过一抹异色,接着埋首于卷中,信手翻出几页,忽而喜上眉梢。

“二月初十,宜出行远游,是个吉日。”

季行远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书生清朗朗道:“错不了,您大可安心。愿兄台一帆风顺百里行,千里奔波平安归。”

日光和煦,街头喧闹,心头勾留了半日的阴霾,没来由就被这句话抹除大半。

季行远自怀中摸出一粒银子,轻手置于案几上,却未有离去的意思,犹豫片刻,闲聊般淡淡道:“小兄弟,你可听过……不祥?”

书生神情目光不动,望了他几弹指,探究道:“兄台是何意?”

季行远面色肃下来:“我只是想知道,这世间,可真有不祥?”

书生侧首望了一眼幡上的阴阳鱼,神情坦荡道:“自是有的。”随即又变得感慨,“不过世间万物阴阳相对,福祸相生,悲喜相随,不祥之物亦如是。”

季行远坐了端正:“此话怎讲?”

书生将方才掉在地上的斗笠拾起来,随手拍了拍,置于案几上。

“比方说吧,看兄台神采英拔,似是习武之人,那家中可有摆放刀剑?”

季行远道:“那是自然。”

书生慢悠悠道:“兵刃沾过愈多鲜血,那锋芒就愈利,便可作驱邪化煞之用。据在下所知,先平南侯一把宝剑杀敌无数,可斩金截玉,被奉为神兵,如今就置于刑部大理寺衙门正厅中。”

季行远聚精会神听着,随即点点头:“我亦有所耳闻。”

书生探身凑近,低声道:“利刃置于大理寺,或是武者家中,那是镇斋镇宅之宝,这本众人皆知。但若放在身娇体弱小姐的闺房中呢?兄台可知会有何后果?”

不等季行远回话,这人自问自答道

:“

多愁多病之人与杀生刃相性不合,又降不住其煞气,共处一室久了,轻则频频皮肉伤,重则可就要遭血光之灾。”

书生俊脸上写满得意,伸手将桌案上的银块捻起,从容揣进怀中,最后添上一句:“饶是如此,原本好好的宝贝,就变成了不祥之物。所谓万事无绝对。”

季行远点头称是:“于物件来说,属实是这般道理。”

他吸一口气,再缓缓呼了出,踌躇少顷,又喃喃道:“那……人呢?可有生来就为天地所不容之人?”

书生指尖于桌案上顿了顿,方才侃侃而谈的架势隐去不见,静默许久道:“兄台要远赴遥城,可就与这不祥之人有关?”

季行远眯起眼,声音冰冷下来:“你问这个作甚?”

书生的回答让他吃了一惊。

“在下自觉与兄台甚是投缘,那遥城之行,我与你一同去如何?”

季行远冷笑一声,倏然起身:“不必劳烦。”

书生亦站起来,觍着脸伸手拦他,大言不惭道:“兄台别急着走啊,实在为难的话,在下可出些车马钱。”

季行远目光愈发凌厉:“容我好心劝一句,多管闲事之人,一般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他话语含着锦衣卫镇抚使的威慑,那书生却压根没当一回事,反倒慢吞吞坐回椅子里,拿起斗笠扇起风来,悠悠道:“那可是不祥之人,兄台不用我帮,就不怕被厄运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