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岁(73)+番外
容知听着他支离破碎的喘息,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要怎么做,只能顺着他的话道:“薄牢说的也不是全都对的,我这不是回来了?以后也不走了,我们三个人一直在遥城也不错,就像小时候一样……”
凌轻翻翻黑眼珠:“谁想与你们两个一起啊,还不够我牙酸的。”
他说完这一句,又咳出些血来,接着筋疲力尽般靠在墙上,胸前的起伏也看不到了。
容知的心绪乱得一塌糊涂,她心中不着边际地想,自己第一次来遥城时,薄牢是不愿她去龙神庙的,不仅如此,还千方百计地阻止。
她在想那是因为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那个人已看了出来,如是她与凌轻见了面,就会将这种不幸带到他身上。
她央求道:“凌轻,你别死……”
凌轻的声音越来越低:“无所谓了,阿知,虽说你不记得我,可总算能见到面,倒也不错。这世间好的、坏的我都已体会过,何其幸也,余下的都无所谓了。”
容知气都快要上不来,她只反驳着他的话,好像自己只要顺了他的意,凌轻就会松懈了。
“什么无所谓,哪有无所谓,都有所谓,有所谓的。”
凌轻十分费劲地笑了笑:“你哭什么。”
“我觉得痛了。”
容知说完这句话,发觉凌轻一双眼睛变得那样的亮。她从没见过谁的眼睛这么亮过。
脑海中豁然就想起些事,浑浑噩噩中,她不由自主道:“师兄……”
凌轻眼中的光闪闪,接着眉眼一弯,心满意足般笑起来。
“哎呀,还算你有良心。”
这是凌轻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好是一句夸赞她的话。
身后方家一众人蓦然躁动起来,想来是为首那人魂归西天了。容知心里淡淡的,没甚么大仇得报的快感,她只觉得非常不值得。
外边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凌轻睡过去之后,闷雷一声接着一声地响,伴着风呼雨啸,像是天与地的哀鸣。
来时一路,凌轻总将他那把破伞倾在自己头顶上。容知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再有人能这样,哪怕时过境迁,一别经年,还能待她一如既往。
身后传来声响,她连手指尖都懒得动一动,就任着几人强横将她拽起,双手接着被麻绳紧紧绑缚上。
容知想着她很累了,必须要休息一下,等她缓过来,就送这屋里站着的所有人去给他陪葬。
第062章 残忍温柔
主事那男子死了,剩下一屋子的人,一个个无头苍蝇般没了主意。
磨蹭过许久,终于站出来个聪明些的,向另外几人建议道:“你们先去龙神庙,将捉了妖女的事报给家主知道罢。”
天快黑透了,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那几人吵吵嚷嚷出了门,余下的人可能觉得这间屋见血太多,实在晦气,便推搡着失魂落魄的容知往隔壁走。
一人抬手推门,迎面就撞上扒在门上听墙角的蔼雪,直直将小姑娘吓了个措手不及。
推门的人同样一怔,扬声骂道:“怎么,想逃?看来是之前捆得你不够紧!”
蔼雪胆子小,惊叫着就向后退,容知被她这一声唤回魂,道:“你们抓我就算,牵连无辜之人作甚?”
那人冷冷一笑:“和你这妖女有牵扯的人,哪个算无辜?”
这句话让容知无言以对,心里头泛上许多别样滋味。
好像不论是谁,只要与自己扯上关系,确实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在京城的时候,钦天监是这样,薄牢也是,方缘近也是。来了遥城后,凌轻被害了性命,现在又轮到蔼雪头上。要是没多管闲事搭救这姑娘,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她心头正悔,就听到蔼雪压着声音中的颤抖,厉声驳道:“坏事做尽的明明是你们,还有脸皮说别人是妖女,也不嫌臊得慌!”
闻此,容知不由得苦笑连连。到了眼下这节骨眼,她发觉自己竟还不如蔼雪勇敢。宿命的安排就如此,可能打她机缘巧合下立于天地间伊始,这一生就注定难得什么安稳平静。
这一点方缘近知道,所以他只做该做的事情,不计代价,亦无所畏惧。
这一点凌轻也知道,所以他可以直面生死,可以坦坦荡荡说着,“都无所谓了”。
说到底,也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她从头到尾都在犹豫、在怨愤、在后悔,以致于变得愈发软弱。
而软弱会害人。
见蔼雪敢出言顶撞,那男子冲着她扬起巴掌。容知双手被绑,没法施展,便抬起脚,从身后将那人踹了个人仰马翻。
又是一把把刀剑拔出来,与方才的境况如出一辙。她一边用力挣着手上绳索,一边将蔼雪挡在身后。
先前的男子像受了莫大屈辱,拔剑嚷道:“妖女,我杀了你!”
他身边一人劝道:“西师兄,家主可不让取她性命,不然恐会惹怒薄先生。”
西师兄失了面子,哪还顾得上听劝,执剑就朝容知扑过来。蔼雪在身后,忙乱地帮她解手上绳索,奈何那死结打得结实,怎么都解不开。
眼看一把剑寒光烈烈就斩过来,容知想侧身避开,却顾虑蔼雪在身后,恐被波及,便带她接连后退,每一步都擦着剑锋边缘而过。
这境况让那西师兄更为恼火,他一边刺得更为凶狠,一边向两旁嚷道:“都傻了?一起上啊!”
左右两边的人都夹攻而来,容知躲闪不及,乌黑半束的发丝被削下来一大把。其中一人阴笑道:“家主不准杀她,却没说不能伤。师兄,我们不妨将这妖女的头发全部削下来,看她变成个秃子,没了这副姿容,又能再去蛊惑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