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月明白了:“这就是陛下要我做的事?”
“若
再被你们劫成,工部户部的人朕都要换,“皇帝提醒,“但你也别想着手下留情,若劫不成,你就要受罚坐牢。”
“是,”这个结果已经比她想象得好太多了,沈乘月自无异议,“小女谢主隆恩。”
皇帝见她犹在踟躇,问道:“还想说什么?”
“我希望能别连累父亲,”沈乘月小声道,“他的职位已经闲散得不能更闲散了。”
皇帝放下手里的文书看她:“这可不是由你一个人决定的。你来之前,京兆尹老泪纵横地向朕告了你妹妹一状。”
“……”沈乘月没敢再求情,她自己掂量了一下,都觉得沈照夜这从四品的闲职实在难保。
皇帝看了眼天色:“今夜怕是不必歇息了,来人,传朕旨意,提审沈瑕。”
门口有太监应了声是,宫人训练有素,离去的脚步声几不可闻。若不是他们偶尔会应上一声,沈乘月几乎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她脚底抹油,连忙要溜:“陛下,审案过程小女不便搅扰,这就告退。”
“怎么?”
“小女想尽快适应一下大理寺的软禁生活。”
“说实话。”皇帝淡淡道。
沈乘月泪流满面:“我妹妹说话不太中听,我怕陛下听了生气,就不想留我一命了。”
“君无戏言。”
话虽如此,但沈乘月还听过一句伴君如伴虎。
她又瞄了一眼天色,觉得差不多了,沈瑕就算再怎么讨人厌,在皇帝翻脸之前,也应当能撑到拂晓时分。
陛下不再理会她,低头翻看着书案上的奏折。
沈乘月无事可做,就试着和他搭话:“陛下是在为夷狄之事烦忧?”
皇帝瞥她一眼,没好气地开口:“朕是在为沈家之事烦忧。”
“……”
片刻后,皇帝却又主动开口问道:“你可知外面百姓都是什么看法?”
“百姓对于夷狄自然是仇恨的,但他们毕竟离战争太远,别人灌输给他们什么,他们可能就会信什么,”沈乘月知情识趣,立刻反应过来皇帝问的是什么,他总不可能问她百姓对沈家有何看法,“我说不好所有百姓的看法,但作为百姓中的一员,小女认为,攻打夷狄,乃势在必行。”
“百官对此倒是有不同意见。”
沈乘月并不意外:“我和妹妹讨论过,她说出兵是件麻烦事,皇帝一声令下,六部都要筹备起来。覆灭夷狄,功在千秋,却不在当下。如果她是臣子,也会上书反对,拖着拖着兴许陛下的劲头就过去了。她还说,她会在察觉皇帝动念后,上书些别的事,转移其注意力,或者劝陛下把钱花在别的地方,比如多建座行宫什么的。”
皇帝的脸色不大好看:“百官种种不作为,连你们都有听闻?”
“没有,沈瑕只是特别聪明罢了。”
中途张贵妃来送了一次据说是她亲手炖的补汤,虽然讨厌她和她弟弟,但沈乘月不得不承认这汤炖得不错,离得还远就嗅到了浓郁的香气。
皇帝却仿佛一个铁人,只将那汤盅摆在手边,看都不看一眼。
沈乘月自被捕起,就什么都没吃过,不由渴望道:“陛下,您不喝的话……”
皇帝迅速察觉了她的意图,把汤盅向自己的方向扯了扯:“贵妃亲手炖的汤,你也想染指?”
“不敢。”沈乘月安静下来。
“朕想做一些事,却被诸般拦阻,”皇帝揉着眉心问她,“你能理解吗?”
他大概是真的有些苦闷,却对谁都不能说,以至于要对一个与这些事情毫无干系的罪人诉苦,沈乘月眨了眨眼:“可你是皇帝,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敢耍心眼用软刀子对付你的人,直接换掉就好。”
“没那么简单,文臣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只觉得今夜越发漫长,“全都换掉,朕就无人可用了。”
“无人可用,那就选新人,天底下可从来不缺想做官的人。”
“陛下,沈瑕到。”皇帝正想说她天真,就听得宫人来报,他们脚程很快,才过了没多久,沈瑕就被带了过来。
“让她进来。”
“是。”
沈瑕进门,妙目扫了姐姐一眼,见她安然无恙,表情也算放松,大概心里有了底,在陛下面前跪了下来。
皇帝直入主题:“沈瑕,为何要炸京兆尹的府邸?你与他有何仇怨?”
“陛下……”沈瑕大概不是很想回答他的问题,跪下只说了两个字便开始泣不成声,大有一副要把给姐姐出的主意“哭晕”践行一遍的架势。
“哭什么?好生回话。”
沈瑕身子开始发抖,脸色苍白,将一个被帝王威严惊吓到的小可怜形象表达得十分明晰:“小女、小女不敢……”
沈乘月捂眼,不忍直视,清了清嗓子,试图提醒妹妹,让她别晕。
沈瑕试图扮演一个自小长于闺阁、胆子很小的姑娘,忽然被天下的主人、具生杀大权的帝王亲自提审,吓到晕倒,这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沈乘月刚刚不小心把妹妹给卖了,在皇帝面前说沈瑕特别聪明。导致一个连夷狄和百官的事都能大胆评判的人,如今却被皇帝一句问话吓得浑身发抖,显得特别违和,特别挑战皇帝本人的智慧。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两姐妹。
沈瑕也确实聪明,听到姐姐一声轻咳,虽然不知哪里不对,但也立刻改了战术,即将晕倒的势头一转:“陛下恕罪,小女确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