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开口,忽听得院中传来一声轻笑,沈照夜转头看见皇帝笑吟吟地在看热闹,立刻冷静下来,让下人们自去休息,只留下了孙嬷嬷和兰濯、云沾几个。人多口杂,皇帝的身份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教训女儿呢?”皇帝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多训,爱看。”
“你谁啊你?”孙嬷嬷看这拱火的家伙分外不顺眼。
沈乘月连忙拉她:“这是当今陛下!”
“陛下就能随便……嗯?陛下?陛下!”孙嬷嬷几人连忙行礼,“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多亏沈姑娘救驾有功。”
孙嬷嬷几人惊讶地望向沈乘月,后者负手一立,折扇一展,脊背一挺,脑袋一昂:“是不是突然觉得我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沈照夜亲切邀请女儿:“过来书房和我聊聊。”
沈乘月警惕地看他一眼,连忙一把拎过沈瑕:“妹妹说她找我有事。”
沈瑕暴躁地被拉走了:“我找你有事?你还能想个更蠢的借口吗?这下我的千里江山图是不得不真正开始绣了!”
“原来你一直忽悠咱爹呢?等等,你说过要给我绣个帕子,上面带小黄狗的,也是忽悠我吗?”
沈瑕话锋一转:“我找你什么事?”
“……算了,说正事,”把人拉到花园,沈乘月坦诚用意,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总之,关于女子科举这件事,陛下说我需要自己去寻求一些支持的声音,来自民间,也要来自官员的夫人、女儿,总之是朝野之间都要有人支持这项举措。”
“这还不简单?”沈瑕反问得轻描淡写。
“简单?”沈乘月期盼地望着她,“你是说,同为女子,她们天然就会站在我这边?”
“姐姐你被从前的自己夺舍了吗?”沈瑕嘲讽功力丝毫不减当初,“居然又变得这么天真。”
“……愿闻其详。”
“没有人天然就会站在任何人一边,你怎知她们不会站在父兄、夫君一边来对付你?”沈瑕解释,“但这世上大部分男女老少都是人云亦云、没有主见的蠢货,常常把别人的声音当成自己的思考结果,你想要既定的答案,就要懂得如何引导她们说出来。”
“你是说要我操纵她们?”
“要我给你演示一下吗?”
“请。”
“去请两名仆妇过来。”
沈乘月点头,依言去喊了两名外院的仆妇,沈瑕先请其中一人近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请你回答对或不对即可。”
仆妇点了点头。
沈瑕无需思索,直接开口问道:“你觉得女子天生就低男子一等,生来就要侍奉男子,这个说法是对的吗?”
“这、这怎么能这么说呢?”
“只需要简单回答对与不对。”
“不对!”
“女子不应当读书识字,因为反正她们读书也读不过男子,对吗?”
“不对,我是没什么机会读书,但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还只肯要识字的呢,识字才能赚到更多月钱啊!”
沈瑕和沈乘月对视一眼,也没再提醒她要简略作答,只是继续问道:“女子应该每天被困在后宅,做饭、扫地、做针线,对吗?”
“怎么还每天呢?连个休沐日都没……”
“咳。”沈瑕清了清嗓子。
“不对!”
“因为大家都知道女子不如男子,所以也没必要给她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让她们和男子比一比孰胜孰败,对吗?”
仆妇挠了挠头:“不对。”
“如果你面临一个很好的机会,比如沈府要给你升迁,但也会让你更加忙碌。这个时候,你的丈夫阻止你,理由是你升迁后,就没办法更好地照顾他,你觉得他做得对……”
“那我给他一巴掌!”
沈瑕揉了揉眉心。
“不必如此,”沈乘月见仆妇挽起袖口,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打人一顿的模样,连忙劝阻,“只是假设,假设!没说要真的给你升迁。”
仆妇冷静下来:“不对。”
“所以,假如朝廷开设女子恩科,那些为了方便女子继续照顾家人,而阻止女子参与科举的人,做得可对?”
“不对!”
“辛苦你了,”沈瑕随手摸出两枚用来赏人的银瓜子,递给仆妇,“帮我把另一位叫过来。”
“是。”
“问完了?”沈乘月盯着她的银瓜子,“你还有余钱吗?要不要出资建设我的地皮?到时候给你分红。”
沈瑕没搭理这个掉进钱眼儿的家伙,招手示意另一名仆妇走近些,又重复了一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请你回答对或不对即可。”
仆妇点头。
“你觉得妻子在一个家庭中很重要,对吗?”
“对。”
“你觉得女子在持家掌家方面,要远远胜于男子,可对?”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笨的咧!”
沈瑕提醒:“回答对与不对即可。”
“对。”
“你觉得任何人的家里都离不开女人,一个家庭的后宅理应交给女人来管家,可对?”
“对!”
“现在有人提议,驱使女人离开家庭,剥夺她们的管家权,去做一些她们从未做过也未必擅长的事。为保护她们在家庭中的利益,百官势必要进行反对,百官可对?”
“对!”
“女子在内宅经营多年,却一朝被赶离,被迫进入考场,与男子竞争他们从事了千年百年的科举,如果输了就会被彻底扣上女子不如男的名头,这不公平!要我说,提议开女子恩科的人简直其心可诛!”沈瑕疾声问,“我说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