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月并不知道追兵此时此刻在脑海里乱想什么,只知道四肢着地的姿势,对于习惯了双腿走路的人而言并不太好用,便又直立起来,重新完成了从猴到人的变化过程。
一边你追我逃,一边笑语欢声。
沈乘月躲过了身后射过来的一只木箭,内心暗骂自己让杜成玉指路的决策,早知道还不如小黄冲哪个方向汪,她们就往哪个方向前进呢。
“姑娘呢,怎么还没过来?”兰濯对当地人比划着,询问自己的同
伴在何处,只得到了当地人举杯劝酒的回应。
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比划,杜成玉却坐在原处,一声不吭,她有些不满,转头去看他,才发现喝得比她更多更快的杜成玉双眼已经开始迷离,对上她的视线,努力对她做了一个口型——“跑”。
兰濯反应不慢,立时要迈步,却感觉到从小腿散开的一阵麻痒,那一瞬间,她内心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
再醒来时,兰濯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火堆前,一个小孩拿着刷子,在她的脸上涂着某种似乎是用来烤肉的油。
她拼命挣扎着,转头去望,发现杜成玉就被绑在附近另一只火堆旁,一个小孩绕着他,均匀地把某种调料吹在他身上,他正鼓着腮帮子和小孩对着互吹,力图把奇奇怪怪的调料吹远。
“……”
领头人——大概是当地人的酋长忽然大喝一声下了命令,人群一拥而上,把两人绑在木棍上架上了火堆。杜成玉又开始鼓着腮帮子吹火,兰濯忍无可忍:“没生过火吗你?火借风势,你越吹它烧得越高!”
杜成玉双眼被烟熏出了眼泪:“沈乘月啊,要是你能听见我说话,就快跑吧!转头告到我爹那儿,让他老人家拉两船兵马来为我复仇!”
兰濯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此人如此大义凛然,自己居然还凶他,忽又听他喊道:“当然,你要是有办法救我们的话,最好还是救一下,生活挺美好,我还不想奔赴黄泉。”
“……”
那酋长并不清楚他叽哩哇啦地在喊些什么,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石刀,走到兰濯面前,将小刀贴上了她的脸颊,看那握刀姿势,似是打算片块肉下来。
“没熟啊,”杜成玉大惊失色,“她还没熟呢!”
兰濯吓得紧闭双眼,忽听不远处一阵狗吠声传来,酋长一指,示意众人捉住。一群人便又去抓狗,小黄跑得飞快,投入沙滩上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手里火折子随即落地,众人惊见沙粒被点燃,火光沿着一道引线袭来,下一刻,巨大的爆炸震耳欲聋,地上的沙粒被掀起,掀起了遮天蔽日的沙尘,尖叫声、哭喊声混成一片,那些踩进埋伏圈的人通通被卷入了爆炸当中。
沈乘月携着小黄,狼狈逃窜出爆炸的范围,直冲火堆前,在杜成玉、兰濯敬仰的目光中,在酋长又惊又怒的呼喊声中,举刀与他对打,他一边喊人一边急急后退,踩到了石块向后跌倒,被一支竖立在地上鱼叉穿胸而过,没了声息。
“……”
这就是沈乘月被推举为新任酋长的始末,当地人不认识火药,认为她是神明的使者,竟能将沙子点燃。
她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任人唯亲:“朕封兰濯为内阁大学士,封杜成玉为护国大将军,掌管、唔,掌管小黄起居住行等一应事宜!”
“……是!”
沈乘月示意众人将老酋长埋葬,用手势指着尸首比划了半晌。那群人却似乎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含恨望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把老酋长架上了火堆。
“嗯?”
杜成玉歪头看着:“兴许他们的传统是火葬。”
当地人已经掏出小刀,从老酋长大腿上割了一块肉,还没烤熟,就血淋淋地盛在石碗里,呈给了沈乘月。
她看向杜成玉:“这又做何解释?”
“第一口给你吃,表达对你的尊敬?”
兰濯头皮发麻,转头不肯再看。沈乘月也是疯狂推拒,但当地人听不懂,拼命示意她烤都烤了,就赶紧吃吧。
“也许我们该学一下当地的语言了。”杜成玉喃喃道。
“不,”沈乘月叉腰,“我是他们的酋长,现在该是他们来学我的语言!”
她抬手打翻了盘子:“‘不’,就是这个意思。”
“卜?”当地人指着地上的盘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差不多,”沈乘月要求并不严格,“能听懂就行。”
她过上了短暂的作威作福的生涯,虽然她的手下们常常当着她的面大声密谋着什么,但她听不懂,便过得足够安然。换上了草裙草帽,每日下海捉鱼,上树摘椰子。
她的子民不过几十人之数,每日上朝时都等着她的重要批示,她任命的户部尚书举着鱼叉指向其他人,操着学来的为数不多的汉话:“杀他?”
沈乘月拍板:“不杀他。”
于是此人的鱼叉又指向另一个人:“杀她?”
“也不杀她。”
“杀鱼?”
“可。”
有人想把自家儿子嫁给酋长,被她忙不迭地拒绝。
杜成玉不阴不阳道:“我看那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陛下怎么不肯收啊?”
沈乘月忧国忧民道:“他的父亲、兄长皆在朝为官,朕甚恐外戚干政啊!”
几十人间的小型朝廷里,上演着一出新旧党争,时而瞒天过海,时而借刀杀人,他们还试图把沈乘月骗走,趁机干掉酋长身边蛊惑人心的小白脸杜成玉。
可见人的智慧除了从书里获取,也可以从实践中总结,这群人朴素地用出了一招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