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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还-时间循环(178)

此时尚能看到街上不少焦尸,从残存的身形上来判断,大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几人没法从面孔上判断,是因为这些焦尸的脑袋已经不在了,统统被夷狄军割走,提着去驻军的边关城门下叫嚣了。

沈乘月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但也有听闻,听说以夷狄五王子带头的士兵们,每人都把不少脑袋绑在马后,策马跑起来发出碰撞的闷响。大概共有几百个头颅,被在地上拖着,先是留下几道焦痕,然后磨损,里面没烧透的腐血又留下了暗色血痕。

守城的士兵们站在城楼上,一开始还没看清那些是什么东西,疑惑地盯了一会儿,待终于反应过来,先是震惊,再到忧伤,最后是愤怒,其中不少人扶着城墙,忍不住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吐到只剩清水也止不住地作呕。

他们气得想开城门提枪出战,但出兵要等上面下令,待事情报上去以后,那一群夷狄人早就跑回草原上无影无踪了。

北境焦土之上,十七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在沈乘月耳边轻声道:“姑娘,数过几遍了,二百一十六具尸首,并无错漏。”

沈乘月对她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

十七无声地退下。沈乘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双手很稳,并无丝毫颤抖。

她一掀袍角,双膝触地,恭恭正正地跪了下来。

兰濯看到她的动作,发出一声惊呼。

沈乘月双手伏地,弯下脊背,额头触地,叩首六次:“是我对不住你们,让你们身死以后,身体还要被夷狄人侮辱。来日平定夷狄,我必以五王子头颅,向你们请罪。”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风声萧萧。

沈乘月叩首后,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走吧。”

“去哪儿?”

“去找边城驻军,”沈乘月看向满面疲色的两人,“你们不必跟着我了,这数日来分头四处奔波也苦了你们了,帮了我大忙,多谢了。”

“不必道谢,怎能说是帮你?”杜成玉和兰濯都在摇头,“难道我们就不是大楚百姓不成?”

三人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

沈乘月在这片焦土上放飞了鹰隼,事情已经发生,不如推波助澜,让它传得更热闹些吧。

夷狄焚城之事传回大楚,短短时间传的人尽皆知,无人不震怒,朝堂上,皇帝直接下令六部准备出兵,百官再无一人提出反对。

大家都清楚,此战已是势在必行。

原本的主和派心底大概已经把那群作乱的夷狄人骂了几百遍,原本相安无事,安安生生把今上的劲头熬过去多好,怎么突然作乱,发了这么大个疯?

“薛将军。”沈乘月出现在了边关,拜见了此地的郡守薛方,他也正是边境此时的最高掌权者。

“沈老板,又见面了,”薛方却不假辞色,“但你来的时机不巧,我们如今可没有要兴建客栈的闲工夫。”

“上次见面我们闹得不大愉快,我在这里道个歉。”沈乘月频繁与草原牧民接触做生意,曾有一次经过边境时被薛方扣住了,怀疑她是奸细,盘查了她一通。

当时沈乘月也是自己作死,薛方怀疑她,她也想试试这位坐在重要位子上的边关守将是否真的铁面无私,示意手下递了一大笔银子捞人。

结果薛方这一家子都挺清正廉洁,沈乘月的手下登门时,薛方的夫人在家,挥着扫帚就把人打出来了。

这一举动让沈乘月的嫌疑顿时看起来就更大了,本来薛方没查出问题,打算放她走的,后来硬生生把她多扣了几日。沈乘月也不好越狱,毕竟以后还要经过边关,最终是皇帝身边的沈公公派人把她捞出去的。

边关平安了二十年,边城郡守这位子其实不怎么受人重视,薛方也没什么说话的权力,知道她上面有人,拗不过只能把她放了,但心下觉得她搞官商勾结、仗势欺人那一套,此时见到她,面上的厌恶都懒得掩饰:“来人,送客!”

沈乘月手腕一翻,把扣在手心里的腰牌展示给薛方:“薛将军可认得这牌子?”

薛方一惊,连忙下跪稽首,拜倒在她面前。

沈乘月没说免礼,因为这礼是对陛下的,她没资格免这个礼。

她手中拿的,正是陛下御赐的令牌。沈乘月拿到手时,就觉得这东西虽然类似于前朝的尚方宝剑,但远远没有宝剑好用,因为没有被赋予随意砍人的权利,但也算聊胜于无。结果皇帝还要和她约法三章,说这东西只有极其重要的时候能拿出来,其他时候借沈公公名头就够用。沈乘月就更不待见这玩意儿了。

好在此时总算派上了用场,薛方惊疑不定:“沈老板究竟是什么人?是皇商还是密探?”

“都算不上,我帮陛下做事,他给我一些便利罢了。”

这令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的,薛方态度恭敬了几分:“沈老板找我所为何事?”

沈乘月推过去一只卷轴:“这是草原地图,我借经商的由头几乎走遍草原,亲自绘制的。夷狄那边我没法深入,是靠其他部落牧民口述绘成。”

薛方将信将疑展开一看,顿时看出了好处:“比我们手中的舆图还要详细,这可是帮了大忙了!”

毕竟边关二十年无战事,他们的舆图已经有些旧了,游牧民族变换位置时可不会通知他们。

“多谢沈老板!”薛方倒也坦荡,立刻道歉,“以往我多有误会,原来沈老板行商竟是借机绘制舆图,为国为民,是我错了!”

薛方躬身要行礼,被沈乘月拦住:“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我之间往日恩怨一笔勾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