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对手虎啸一声,高举着长刀劈下,其力道仿若泰山压顶。沈乘月感受到杀机迫近,手腕一抖,用那柄看似轻盈如水的长剑硬生生架住对手大刀一击。
一力降十会,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剑是宝剑,没有损伤,只可惜沈乘月却不是玄铁铸成的人,她接了这一击,随着当的一声金铁交鸣,虎口应声迸裂,流出鲜血,身子也被震得连退数步,全凭一股倔强咬牙硬撑,才没有让长剑也脱手而去。
沈乘月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大,接了这刚劲霸道的一刀,却丝毫不曾畏惧,后退的脚步一停下来,立刻剑交左手,快剑如风,携着剑影清光,主动冲了上去。
周围人有些愣怔地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是为她的勇武所折服,直到听到了她的一声怒喝:“愣着干什么?打群架呢!真想让我单挑啊?”
公西郡丞从险死还生中回过神来,连忙下令,大楚士兵集体冲锋,两方交兵,再度陷入混战。
沈乘月剑势迅捷无匹、变幻莫测,出剑的角度极为刁钻,数道剑影一时间晃花了人眼,她学的本就是招里藏招、令人防不胜防的路数。但对手却只不屑地冷哼一声,以不变应万变,抬刀去劈砍,要将她连剑带人通通劈成两半。
沈乘月却滑不溜手,中途转了向,一剑钉穿了他身旁那使铜锤的亲兵的喉咙。
亲兵没想到这一剑竟是冲自己来的,战场上,反应慢一步,就只有一个死字。
杀了一人,沈乘月立刻征用了这匹马,翻身上马,将马背上的尸首向夷狄将领一推,试图挡住他直刺而来的一刀,对手却避都不避,干脆一刀透过尸首腹部继续向她刺来。
还能这么打?沈乘月一边躲避,一边叹气,实在羡慕这种人有使不完的力气。
一刀不中,就拔刀再刺,沈乘月手里抓着尸首,挥舞着当成盾牌来使用,一时间血花四溅,尸首被刺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又是一刀未中,夷狄将领再欲拔出大
刀时,却是怔了一怔。
“卡住了吧?”沈乘月微微一笑,“这个位置是胸骨,很容易卡住你的刀。”
对手应当也是清楚这个位置有些麻烦的,毕竟他看起来实在不像第一次杀人,只是刚刚被沈乘月戏弄得失去了耐心,胡劈乱刺,终于上了这一当。
而沈乘月清楚这一点,却不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救人。她曾经打开过一个人的胸膛,只是为了让那名老妇人不要死在七月初六那一天。她算是成功了,虽然最终那位老人还是没能活上太久。
现下当然不是回忆的好时候,沈乘月说话的工夫,已经扔开尸体,一剑刺出,夷狄将领一时无法拔刀,带着尸首挥了几刀,速度被迫慢了下来。沈乘月却趁机出剑如风,招招刺向对手要害。
对手终于失去了从容,被她逼得左支右绌,气得大吼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力气、经验都远不如自己的人逼到如此地步。
几次交锋后,夷狄将领干脆暂时弃了刀,赤手空拳,沙钵大的拳头向沈乘月腹部猛击,同时喊人来援。沈乘月与他缠斗几招,眼看终于抓住了机会,剑尖直刺向他的喉口。却忽听得身后异响,回头一望,一名夷狄人正举长矛向自己刺来。
她正热血沸腾,一时间倔劲儿也上来了,看那长矛瞄得是自己右肩,觉得被刺中这个位置大概死不了,干脆不作理会,剑尖继续往前,想先杀了对手再说。
她下了决定的那一个瞬间,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人一马,用力将她撞开。
沈乘月定了定神,看到薛夫人正策马立在自己面前,以从未见过的严肃目光盯着她:“战场上我们不搞以命换命这一套,保命为先!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能夺取别人的命!”
沈乘月讪讪:“我记住了。”
薛夫人也并未为难她,听了她的保证便转身继续战斗。沈乘月长呼一口气,环顾战场,见那夷狄将领已经夺到了一柄长矛,又被大楚士兵缠住,无暇再分心来追杀自己。
刚刚的机会的转瞬即逝,她有些遗憾,转念又想到,刚刚的一瞬间,其实也很难说清究竟是不是对手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她一心杀敌,以便让身后的夷狄人解决她。
沈乘月重新爬上了屋顶,找了个隐蔽处瘫倒,大口喘着气,刚刚短暂交手,数次踏足死亡边缘,回想起来实在可怕,又实在……畅快。
她休息片刻,想了想,没杀成实在不甘心,便又盯上夷狄将领,趁他与旁人缠斗时,一箭紧似一箭,骚扰不停。虽都被他身边亲兵挡了下来,但剩下的亲兵也不多了,此时只顾着保护将领,又被沈乘月夺了条命去。
将领眼神阴沉,抹了一把脸上被溅到的血,终于按捺不住,亲自拉弓搭箭,瞄准了沈乘月的方向,她转身就跑,箭矢射中她脚下茅草屋顶,身后将领疑心她又有陷阱,没打算去追,只下令弓手齐射。
乱箭齐发,终于有一箭射中了沈乘月的小腿,她惨叫一声,脚底一个踉跄,从另一侧屋顶上滑落下来。
“追!把她彻底弄死!”终于抓到了大好的机会,彻底杀死这个给己方带来了无数麻烦的家伙,夷狄将领立刻下令,亲自率一队兵马绕过长街,向她坠落的巷子里驶去。
沈乘月跌落在一条暂且无人、只留下几具尸首的小巷里,咬了咬牙,这种时候不便拔箭,不然会徒增痛苦,无法行动。她只能先砍断露出来的半截箭身,用长剑充当拐杖,拖着流血的小腿飞快前行,拐过巷口,忍痛跑了几步,躲进了路边一间小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