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什么人离开?她懂你无处释放的戾气吗?她明白你只是勉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吗?她愿意把你那些毒计付诸实践吗?你摔死那个婴儿的时候,我们一同把人剖得肠穿肚烂的时候她看到过吗?你们有灵魂上的共鸣吗?这世上只有我懂你,只有我能与你的阴暗共存!”
“停车!”
沈瑕下车前,沈乘月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身看向姐姐:“有些事,我开启的,我来结束。”
沈乘月叹了口气,放开了她:“小心。”
沈瑕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等新可汗的马赶上来,她披上了一件厚披风,周身的虚弱狼狈尽数被遮掩,留给对方的只有一贯的冷静从容、游刃有余。
“沈瑕,”新可汗笑了起来,看起来居然还有些深情,“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有几分不舍的。”
“可汗。”沈瑕迎了上去。
“父汗过世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杀你,”新可汗靠近她,示意所有人都退后,“但我舍不得你,你是这世上唯一懂我的人。”
沈瑕抬手抚上他的面庞,没有开口。
跟随沈乘月而来的高手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近期行走草原,多多少少也曾听说过五王子和楚女的故事。如今见这两个凶名在外的家伙之间竟似有脉脉温情,心下惊诧。
“怎么?”他问。
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脸上:“我常常想,每个人都有一张面皮,下面都是一样的血肉骨骼,为何会呈现出这许多千奇百怪的性子?”
“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他注视着她的双眼,“你和我一样会思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看着其他人站在我面前时,也常常想剥去他们的面皮,看一看他们那些可怜的小脑瓜里的内容有什么不同。”
这种画面毕竟难得一见,高手们也有一颗好奇的心,他们想起监狱里的境况,都等着沈瑕质问对方为何把她扔在牢狱中那么久,对她置之不理。
但沈瑕似乎问都没问就原谅了他:“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高手们一边戒备着,一边望了一眼自己的老板,如果沈瑕真的要随新可汗离开,这场远赴草原的救援看起来岂不是一场笑话。
“很遗憾,不是,”可汗轻声道,“你是我最珍视的人,连你也要背叛我,就去死吧,唔……”
他背在身后的左手里,握着一把短匕,话音一落,就要向前递去,他竟是来杀她的,一次不忠,他居然就再也容不得她。
高手们正欲惊呼,只是有人却快了新可汗一步,正是沈瑕,她手中藏着一只簪子,在他有所动作前,已经刺进了他的侧颈,带出喷溅的血花。
他吃痛,手下动作不停,持着短匕插入了她的肚腹。
这瞬息间的变化,把众人
几乎都看呆了去。敢情这两人见面的那一瞬间,就下定了主意要杀死对方。温情什么的,只是旁观者的错觉而已,当事者没有片刻软了心肠。
沈瑕看着新可汗:“不出所料。”
“你……”他一张口,嘴角便流出血来。
沈瑕捂住肚腹:“你还是这么容易预测,毫无新意。”
他竟然笑了起来,露出染血的牙齿,看起来有些可怖:“看来我们这种人只适合互相消磨。”
两方的人马反应过来,已经各自冲了上去。
“我和你不是一种人,从来不是。你一个恶人,学好人搞什么灵魂共鸣那一套?你有没有灵魂都另说呢,还搞起共鸣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以为她会继续说些关于阴暗或人性的争辩,但她只是说,“你一直觉得除了你我之外,世上都是废物。但在我眼里,你也是废物的一员,没什么分别。”
他吐了口血,她也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有人接住了她,她暂时失去了意识。
冬日的草原一片荒凉,但四季更替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冬日过去,总是春天。
第122章 养伤
沈瑕醒来的时候,意识仿佛从溺水的湖里缓缓升起,浮出水面,重新感受到了世界的声色。
四载年华如大梦一场。
沈乘月坐在不远处的窗边,看到她醒来,用一句话把她拉回了现实:“你欠我一棵千年人参。”
“……”
“好吧,其实没有千年,但至少也有三百年。”
沈瑕笑了起来:“我还不起又怎生是好?”
“那就为我当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好了,”沈乘月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你的命可真难救,一次不够,两次不够,非要折腾个一波三折出来。”
“辛苦你了。”阳光从窗子里洒进来,落在沈瑕身上,仿佛一个温柔的拥抱一般。
沈乘月给她垫高了枕头,喂了她一点温水:“你和新可汗那惊天互捅,外面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整天说我和他是同类,”沈瑕还有些不适应光线,凤眸微阖,“怎么他还是新可汗吗?如今该是旧可汗了吧?”
“他的命确实没救回来,”沈乘月坐在床边,“你那一簪子捅到了他的颈脉,稳准狠。”
“我师承名门,”沈瑕丝毫不觉得意外,“都是姐姐教得好。”
“短短时日,夷狄又要换上一位新任可汗了。”
“夷狄气数已尽。”
“你差一点也气数将尽。”
“我知道,我先下手为强,他吃痛,刺偏了一分。”
“我险些都要开始同情这位五王子了,才坐了多久的王位,就死在了你的簪子下。”
“不必同情他,这种活了半辈子,还在把自己的凶残归因于年少时没被父母好好爱过的人,如果没有我,”沈瑕眉目间没有半点惋惜,“他一辈子也未必摸得到那张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