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瑕摊开手,给沈乘月看自己掌心的木棍,这间赌坊正是以木棍长短来代表筹码大小:“没关系,下一次你就知道了。”
“肯信我了?”
“我自然相信姐姐。”
“我开始理解那些喜欢你的人了,和你来往的确如沐春风,”沈乘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前提是不知道你在装样子的话。”
循环当中,沈乘月识人的本事已经长进了不少,此时却仍看不出她口中的相信是真心还是假意。
沈瑕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姐姐何出此言?”
沈乘月直接无视了这句反问:“你有什么思路?”
“我需要想一想,”沈瑕把手中的筹码抛回桌面,“姐姐你陷入循环多久了?”
沈乘月沧桑望天:“摩挲素月,人间俯仰已千年。”
沈瑕面上终于浮现一丝波澜:“你循环了一千年?”
“那倒不是,”沈乘月耸肩,“只是我最近在读诗,这样随口引用会显得我很有诗词修养。”
“……”终于连一直神色淡淡、波澜不惊的沈瑕都被她折腾得进入了无言以对的状态。
沈乘月无辜地与她对视。
沈瑕定了定神:“我最喜欢杏花,因为我母亲喜欢。”
“什么?”
“不必每次都带我来赌坊,给我演示这么久,下次告诉我这句话,我就信你。”
沈乘月竖了个拇指:“我真喜欢和聪明人交谈。”
“而聪明人认为,时间重置之后,你那玉镯自动收回去,这可是无本的买卖。”
“我保证,结束循环之后,你想要什么首饰都可以。”
“我不要首饰,”沈瑕想了想,“我想换一种报酬。”
“你说。”
沈瑕笑吟吟地看着她:“我希望姐姐能帮我偷一件东西。”
第19章 伤口
孙嬷嬷脚步匆匆地从侧门离开沈府,她是管事嬷嬷,时常要出门办事,侍卫不会盘问她。
看到门外停留的马车,她走上前敲了敲车壁:“姑娘,到了门口怎地不回去?反而让人喊老奴出来?”
“你先上车。”沈乘月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孙嬷嬷掀开车帘,立刻嗅到了一阵血腥气,心头一跳:“姑娘?你受伤了?”
沈乘月倚在车壁上,右手按着侧腹部:“嗯,受了点伤,不严重,你别担心。”
“怎么回事?!”
“沈瑕让我帮个忙,去她外祖父楚征府上偷一样东西,”沈乘月苦笑,“是我托大了,原以为一座废弃宅邸,就算有人看守,也不会太过认真。”
孙嬷嬷吃了一惊:“姑娘您怎么能掺和这种事?”
“因为我不总是理智的,我偶尔也会做一些坏决定,”沈乘月耸肩,“再加上沈瑕的语气太真诚,而我恰巧又有那么一点好奇心。”
“……偷什么东西?”
“她母亲曾经与其他人的来往书信,沈瑕说她太过思念母亲,想取来留个念想。”
“可是……楚姨娘的笔迹,沈府里还留着不少,二小姐为什么偏偏要姑娘去偷楚征府里那一份?”
“不知道,我看起来像是很了解她的样子吗?”沈乘月叹气,“我甚至不知道她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您就敢应承下来?”孙嬷嬷的声音都被气得变了调。
“因为我的生活实在有些无趣,”沈乘月笑了起来,“而沈瑕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人,听了我的话,第一时间就想到要反过来利用我。”
她笑着笑着忽然咳了起来,抬手用手帕掩唇的一霎,孙嬷嬷眼尖地注意到雪白绢丝的
帕子上染了一抹刺眼的红。
孙嬷嬷惊慌起来:“真的只是一点小伤?”
“……”
见她不说话,孙嬷嬷越加慌乱:“姑娘?我这就去叫大夫!”
“我看过大夫了,别担心,”沈乘月柔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嬷嬷,我有一事相求,确切地说是两件事。”
“……姑娘何必用上一个‘求’字?您说便是。”
“第一件,小桃被她爹娘卖进了胭脂苑,我需要你帮忙去把她赎出来。”
“什么?”
“事后你禀告祖母也好,父亲也罢,挨罚由我一个人顶着,但你今天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这交待后事一般的语气让孙嬷嬷起了疑心,她刚刚因楚征之事太过震惊,此时勉强定了定神,仔细端详沈乘月,见其面色苍白,连双唇都没了血色,明显是失血过多的模样。
“不行!大小姐,您必须立刻去看大夫!”
沈乘月耍无赖:“你不去救小桃,我就不看大夫。”
“你……”
“放心,我已经看过大夫了,不骗你,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害怕吗?”沈乘月笑了笑,“对了,我让你带的纸笔带来了吗?”
孙嬷嬷把纸笔递过去,心乱如麻,还待再劝。忽听她又道:“嬷嬷,我这辈子就求过你这么一件事……”
“好好好,老奴这就去!”
孙嬷嬷一向最心疼大小姐,实在拿她没办法,连忙吩咐车夫驾车,一边担心马车驶得快了颠到沈乘月的伤口,一边又担心驶得慢了延误了伤情,心下矛盾不已。
待到了胭脂苑,沈乘月给了嬷嬷几张银票:“老鸨可能会说谎,小桃在二楼南侧最角落的房间,一刻钟、不,半刻钟你没出来,我就进去找你。”
“好。”
“别怕,我来给你压阵兜底。”
“我办事姑娘放心。”孙嬷嬷点了点头,带着银票匆匆踏进了胭脂苑红红粉粉的大门。
沈乘月这才掀开衣襟,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血迹正不断向外漫延,把绷带和里衣都染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