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月觉得他心里大概在怒骂“岂有此理,有辱斯文!”
她双手捧上一堆杂物:“梁大人你东西掉了。”
梁大人低头一看,疑问脱口而出:“这么巧全掉你手里了?”
“……”
“哈哈,”杜成玉打着圆场,“大家快散开吧,我看梁大人都要喘不上气了。”
梁大人从沈乘月手里拿回物件,见到最重要的东西没丢失,勉强维持住了冷静,整理半晌衣服,不甚友善地盯了众人一眼,才转身离去。
“看他的样子不太高兴啊。”有人嘀咕。
“不高兴就不高兴,我怕他不成?”小郡主不放在心上,“就算去我家里告状,我也不怕他!”
沈乘月观察着手里的图案,以梁大人的谨慎,发生了这桩事,今日回去他大概就会想办法更换印信,但这是在独属于她的循环里,她自有办法应对。
小郡主凑过来低声问:“我塞给你的东西能不能派上用场?”
沈乘月含笑点头:“能。”
不一会儿杜成玉也过来问了同样的问题:“我搜出来的东西对了吗?”
沈乘月颔首:“对了。”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帮上了忙,欢欢喜喜地走开了。
小郡主拉她:“走啊,去参加夜宴。”
“我就不去了,”沈乘月却不肯离开她的馄饨摊,“这儿还有客人呢。”
“这还不简单?我让丫鬟替你。”小郡主提议。
她身后的小丫头闻言委屈地扁了扁嘴。
“不必了,”沈乘月笑了笑,“带她去晖园吧,任何人都不该错过今夜的芙蓉花。”
“算了,不管你!”小郡主拂袖而去,小丫头立刻开开心心地跟过去了。
“你真不去了?”杜成玉疑惑,“那我在这儿陪你!”
“不必,”沈乘月拒绝,“替我多饮些三殿下的美酒便是。”
杜成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萧遇对沈乘月行了一礼,也和沈瑕一前一后走开。
一场闹剧落幕,他们一个个转身离去,其他客人也来了又走,热闹的馄饨摊便一点点融进清寂的夜色。
沈乘月看着滚水里的馄饨沉沉浮浮,在清寂的氛围中,想起刚刚这群人没一个付了钱的,顿时更加颓靡。
她从自己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了摊主的钱罐里。
最后几枚馄饨凑不成一碗,沈乘月干脆把它们填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又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左右无事,拿起布巾准备擦桌子时,长街尽头匆匆跑来一荆钗布裙的女子,对沈乘月连声道谢。
“你孩儿好些没有?”
“有些发热,大夫看过了,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
“今日多谢姑娘了,”女子看到包好的馄饨余量,有些惊讶,“哟,都卖完了?”
“可不是嘛,我还挺适合经商的,卖得又多又快!”沈乘月自顾自地忽视了没收银子的事实,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还给摊主,“不过也多亏了你包得好吃。”
“姑娘今日
帮了我大忙!”
“举手之劳。”沈乘月与她道别,一个人消失在人群里。
———
又一日,晨。
沈乘月铺开宣纸,提笔蘸取红色印泥作画,依样画葫芦,将自己强行记下来的图案原样画了下来。线条粗细,墨迹浓淡,都一一复原。
脑子这东西,真是越用越好用,沈乘月感叹,她最开始连记妆娘的手法都费力,现在却连这样复杂的图案都可以复原。
绘制完毕,沈乘月出门,纵马,直奔楚征的废弃府邸,翻墙,挖土,取木匣,一气呵成。
回府后,沈乘月径直闯入杏园。
沈瑕放下手中笔墨:“姐姐?”
“你外祖、我是说你母亲,不,管它呢,我凭什么要配合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你外祖父的信件!”沈乘月把木匣子塞进沈瑕怀里。
“什么?”沈瑕低头看着木匣,上面尚沾染着新鲜的泥土。
“如果你需要雇人办事的话,”沈乘月又推过一张宣纸,“香山堂口的山匪在城西有一个落脚处,库房位置我画出来了。”
“……”
“这是梁大人的印信,他与山匪有所勾结,偶尔会命令他们做事,”沈乘月又推过一张宣纸,右下角画了一道图案,“梁大人为人还算谨慎,不会留下笔迹,一直都是从书里剪下字迹粘贴在纸上下达命令,你是聪明人,想伪造什么命令不用我教你。”
沈瑕显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听她说话,一一记下。
“那群山匪没什么脑子,我拿着这东西去试过一回,说我是梁大人的义女,替他来传令,把他们骗过去了,”沈乘月回忆,“忽悠他们帮农人干了一天农活外加洗衣服洗菜,他们居然都没怀疑我。”
“……”
她看着愣怔的二妹:“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些?”
“时间循环往复,我被困在七月初六已经很久很久了。”
“你困在了今天?”
“你喜欢杏花,是你告诉我的,”沈乘月叹气,“我们交谈过、争吵过,你始终不肯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而我想办法拿到了梁大人的印信,以后土匪由你指挥,我对你仁至义尽。”
“……”
“言尽于此,今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插手了。”沈乘月留下这句话,便即转身离去,她毕竟不是来普度众生的菩萨,有些事,别人不让她管,她也不必再去干涉。
沈瑕看着长姐的背影,面容仍然算得上平静,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