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且赌一个能治好,”沈乘月挥手告别,“如果你真的治好了,记得回来付算命钱!”
摊子前的人来了又走,沈乘月认得出的,就跟人家讲讲今日会发生什么,认不出的,就赠一句“祝平安”。
“给我也算一算如何?”白衣女子像一朵云似的翩然而至,等到人都散去,才坐在了摊子前。
“我算不了你的,”沈乘月叹了口气,“以你的作死程度,我只能尽量保你活过今天。”
“姐姐说笑了。”
“把位子让出来,”沈乘月示意她挪一挪,“别耽搁我生意。”
沈瑕听话地换了个位置,干脆和她并肩坐在摊子后,替她扛了一只招幌:“梁。”
“好。”沈瑕收到木匣子后,有时候当晚就会找到她,让她帮忙记下一个字,再转告第二天的自己。沈乘月也不问缘故,只点头答应了便是。
沈瑕张望着街边,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经过,停留在不远处的小食摊前,称了几两糖霜山楂,便转身离开了,全程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算命摊子。
“她看起来有点眼熟。”沈瑕注视了一会儿,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沈乘月挑眉:“我院子的洒扫丫头,你看着眼熟?想不到你平日挺关心我啊。”
“原来是姐姐院子里的,一时没想到,毕竟今日并非沈府的休沐日。”
“反正就循环这么一日,院子里落了点灰、掉了几片叶子又如何?何必总拘着她们?”沈乘月手里把玩着毛毛草,折出一只小狗,“我给她们放了假,让她们出去玩,都是小姑娘,正贪玩的年纪呢。”
“糖霜山楂好吃吗?”
“还成,和糖葫芦不大一样,哦……”沈乘月反应过来,“你这是示意我去买呢?”
“嗯。”
“你有话不能直说吗?”沈乘月抱怨着起身,“我又不是萧遇。”
“习惯了。”
沈乘月在摊子前停驻片刻,抱了几包东西回来:“糖霜山楂、山楂糕、山楂酱、山楂酒、山楂陈皮茶,都给你买了。”
“多谢。”
壮年男子好奇搭话:“这就是大师口中的妹妹?”
“嗯,看不出来吧。”
“你说我什么坏话了?”沈瑕问姐姐。
沈乘月笑了笑,把毛毛草小狗塞给她:“说你心思细腻,能洞察世间所有阴暗。”
沈瑕显然不信,啃着山楂球却也没戳穿她。
沈乘月转开话题,对男子道:“你不是押人去看大夫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夫已经把他摁床上了,我还在那儿旁观,不好吧?”男子笑道,“我寻思再回来帮大师招揽几个客人呢。”
很快又有人被他吆喝到摊前,是位书生,想算下次科举的结果。
“年纪轻轻怎么就沉迷算命?对科举没自信就回去多读几本书、多做几篇文章,比满街找算命的靠谱,”沈乘月试图激励他,“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书生却没那么好骗:“其实你只是算不出来吧?”
“……嗯。”
“我不会付钱的。”
“好。”
沈瑕实在看不得这个:“可见如今的确是太平盛世,很多百姓手里都有些闲钱,以至于连姐姐都能不断有生意上门。”
“你什么意思?”沈乘月气得一拍石头,“那是我午时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的时候你没看见!”
“算无遗策?”沈瑕有些好笑,“那姐姐能不能算一下你自己。”
沈乘月嘴比石头硬:“我是受上天眷顾之人,无需算命。”
“上天眷顾?你今早不是告诉我你被困在时间循环里了吗?若上天当真眷顾,为何不帮你破局?”
“你懂什么?”沈乘月正色道,“那是老天相信我自己能行!”
沈瑕被逗得笑了起来:“这个思路,的确无可辩驳。”
第38章 史书
沈乘月读过很多书,市面上找得到的、找不到的,各行各业、五花八门、三教九流,她都有涉猎。
她潜入寺庙藏经阁读过佛经,潜入道观里读过道法,潜入书院读过山长珍藏,为了读书搞得像做贼一样,何尝不算是好学不倦、求知若渴?
她渐渐觉得做文章不是一种靠学遣词造句、靠模仿其他人就能学出来的东西,腹有诗书,才能落笔自成文。
沈乘月很快又盯上了皇宫藏书阁,藏书阁远不如宫廷私库看守严密,这实在是一个错误。她常常在里面待上一整日,晚上还敢点灯燃烛,仍然没有人发现她。
她把宫廷秘史当成话本来看,看得津津有味,真实世界有时候远比话本故事更离奇更玄妙。
沈乘月饿了就去御膳房偷东西吃,她从来不在藏书阁里用膳,怕食物碎屑引来老鼠、虫豸毁了书籍。偶尔她也会自嘲,自己学问未见得学来多少,倒是先效仿了读书人对书籍的尊重。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她不考科举不做官,也不为提高修养,就是单纯为了打发无尽的时间,从没仔细思考过读书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直到她在皇宫藏书阁里发现一本书,才想起自己劝人时那随口一句“书山总有路,有通往万物的答案”。
那是一本薄薄的册子,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随笔装订起来的,里面还有写错字涂抹掉的痕迹。它夹在书架上的史书里,却算不得正史,只是朋友用旁观者的角度记载了某个人的一生。书中主角被称为“玉郎”,大概是著者与他从小相识,才会用这种小字来称呼。沈乘月随手翻看,见这位玉郎出身贫寒,没什么读书的机会,平日只能在给私塾做活时偷听先生授课,却忽然有那么一天,他变得经史子集无所不通、兵法武事无所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