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心记下,只等着循环结束押着人来领赏钱。
她已经几乎什么事都做过了,什么都享受过了,多高的风景都看过了,一呼百应、众星捧月也感受过了。
如今,除了妹妹那桩悬而未决的疑案,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能做了。
她拿起刑部桌上的惊堂木,掏出刀,开始雕刻,不过半个时辰,就雕出了一只刑部出入腰牌。
无他,但手熟尔。
她已经能熟练雕出各部腰牌、官员牙璋、甚至宫廷禁地的出入木牌,她连玉玺都偷出来研究过,但这玩意儿雕出来也没用,她就算提着传国玉玺招摇过市,也无人会信她是皇帝本人。
刻完一只腰牌,窗外响起了轰轰隆隆的爆炸声,大概沈瑕这一日炸的官员府邸距刑部衙门不太远。
沈乘月打了个哈欠,没有出去凑热闹。
过了半个时辰,窗外居然又响起一声巨响,感情沈瑕这厮也在加快进度,见两家离得近,干脆就先后炸了。
她恒定的七月初六里,除了她自己,只有沈瑕在不停变化,每天炸着不同的人家。
附近不再安静,沈乘月夹着卷宗,从刑部正门离开,她出示了腰牌,守门的人还是狐疑地打量了她片刻。
“靳大人命我来取卷宗。”她随便扯了个借口。
守门人这才点了点头,放她通行。
沈乘月出了大门,遥望了一下两座爆炸的宅邸,没有见到妹妹的身影,倒是见到了个望风的山匪。
她和山匪太久没见了,乍然一看到还有些亲切,可惜后者已经不识得她这位曾经的大当家了,专心地混在被爆炸声吸引来的人群里对什么人打着手势。
看来沈瑕把他们带领得很好,循环后大概也可以把他们塞给她,免得他们继续干那些打劫的买卖。
沈乘月没有再看下去,转身离开,回了沈府,不管她回去得多晚,月华院里始终亮着一盏灯在等她。
孙嬷嬷急急迎出来:“姑娘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不带下人?”
沈乘月对她晃了晃手里的烤鸭:“刑部附近那家店,知道你喜欢,特地给嬷嬷带回来当夜宵的。”
孙嬷嬷顿时笑开了花:“还是姑娘待我好,知道心疼嬷嬷。”
沈乘月把荷叶裹着的烤鸭递给她,听孙嬷嬷又要讲些独自出门危险一类的话,连忙脚底抹油,进了卧房,一头栽倒在床上,假装自己累到人事不知。
转眼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沈乘月在茶楼窗边弹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聆听的时候,沈瑕又找了过来。
“我找到主谋了。”
“哦?”沈乘月不由为妹妹高兴,“是谁?在京里吗?”
“在墓里,”沈瑕说,“他死了。”
沈乘月一怔:“你杀的?”
“很遗憾,不是。他和我外公同期为臣,本就年纪大了,十年前便死了,寿终正寝。”
沈乘月的兴奋彻底平静下来:“你……还好吗?”
“好得很,他死了,不是还有儿女孙辈吗?”沈瑕微笑道,“我要他家破人亡,妻儿死在流放路上,女儿沦落青楼为妓,孙辈一世为奴。如果陛下不判,我就亲手千刀万剐了他的妻子儿子,绑了他的女儿卖进妓馆,孙子孙女卖去挖矿,一辈子见不得天日。”
“……”
“怎么不说话?”沈瑕看她,“姐姐觉得我太狠了?”
沈乘月欲言又止,忽听楼下有人喊道:“姑娘,什么仇什么怨啊?人死了,还要祸及家人?手段竟如斯残忍!”
沈瑕面上难得浮现了些许茫然,看向沈乘月,后者一拍脑袋:“对不住啊,我怕楼下听不清我的天籁琴音,搞了个扩音的东西,你的话可能……都被听到了。”
她摸出一只上宽下窄的圆木筒给妹妹看,沈瑕一把夺了过去,冲着楼下人道:“这位大哥,你是否觉得自己很正义?”
“人死灯灭,你恨的人已死,就该一切了结,何苦牵连妻女?”说话的人一副儒生打扮,“其他人也评评理呢?”
一女子点头:“我以前受一个富户所雇,伺候他的外室,后来那外室被他家里的婆娘发现了,卖去了窑子,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有一次我路过,那外室看见我,哭着闯出门跪在我面前,她以前看着鲜亮富态,不过几个月,枯瘦了许多,我差点没认出来,她求我赎她,可我哪有银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又被龟公拖回去了。”
“是啊,都是女子,何必那么狠心?”
“还有那孙子,不知是多大的孩子?想来定是无辜的。”
沈乘月坐立不安:“快闭嘴吧你们!”
“让他们说,”沈瑕拦她,“我倒要看看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听姑娘说那人十年前便死了,”楼下人七嘴八舌,“这都多少年了,还有什么仇放不下呢?”
“未免睚眦必报了些。”
沈乘月怕不拦着要出事,手指勾了个琴音,打断众人:“诸位切记,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啊。”
“可是看姑娘衣着打扮,想来过得不错,何不就此放下?”
“等等,我认得你,我见你施过粥的,”有人指着楼上的沈瑕,“我还误以为你是个善人呢,当真人不可貌相!”
“对了,你不是沈家二小姐吗?
沈家权贵世家,过得可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好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母亲不就是……”
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乘月及时扔下去一枚芥末弹,辣得众人忙着抹眼泪。她很清楚沈瑕的逆鳞在何处,眼看有人要提到不该提的,立刻出手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