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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31)

作者: 死鱼论文 阅读记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鹤邻心中飞快忖过几转,面上做出些小心神情,只道:“昨日还以为您将主君给恼了。”

宁离顿时惊讶:“我恼他做什么?”

他是脱口而出,并不有半分迟疑。张鹤邻心中大定,忍不住悄悄打量些神情,见他面色恬然,眉目舒展,果然是半分不曾放在心上。

一时回道:“都是奴婢多想了。”

宁离不以为意:“行之不愿说就不愿说罢,难道我还能为此将他恼了?”就算是将人给恼了,那也撬不出话来呀。既然横竖都撬不出,那还有什么可恼的。

世上无难事。

他只需要会一招快刀斩乱麻,釜底抽薪就是了,那还要再计较这么多?

张鹤邻欲言又止。

宁离见状,纳闷自己难道当真闹腾得有些过了?这可使不得。便问道:“怎的了,张管家,难道连你也以为,我将行之给恼了?我又不是这等小气的人,随意闹脾气,你且替我给他解释一声,唔……”这样说着,话语还未落,又转变了主意:“算啦,不必你替我传话,等行之晚些过来,我自己与他说。”

话说到此处,又不知是想着了些什么,眼眸晶晶发亮,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前这位小郎君呀……可当真是个开朗明快的性子。张鹤邻心道,这段时日以来,自从城外别院处见着,就不曾有什么忧悒发愁,亦或是气恼发怒的。

却是雪天里一抹活泼泼的生机,热烈得很,教人不由自主也迁延去了脚步。

无怪乎主君这般上心呢……

他眉目流转,清新俊爽,那笑意将人将人也感染。

张鹤邻不由得也笑,先前的犹疑为难一扫而空,手中稳稳地将那木匣奉着,笑道:“宁郎君说的是,奴婢是个嘴笨的,传话也怕走了样,还是您亲自与主君说最好。”

宁离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倒是还有一件事。”张鹤邻双手微微一抬,说道,“奴婢冒昧了,只是还请问郎君,这盒中所奉,究竟是何物?”

“你问这个呀?”宁离拖长了声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小玩意,兴许对行之的咳疾有用罢。”

57.2.

式干殿。

案上宣纸半展,墨色未干,淋漓字迹挥洒而下,定神看来,却是一派银鈎铁画,俊骨超迈。

裴昭掷了手中狼毫,怔怔看了一晌,一时 苦笑。平素不喜伤春悲秋,竟不知自己为何写起了这酸苦悲戚的词。

“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1]他心中反覆默念这一句,只道如今春不知何时归,人亦不知何时老。灯花空结蕊,从来皆伤情,终是将那字幅一抽,随手揉作了废纸。

也该是时候……送宁宁出宫了。

总不能当真把人给拘在宫里,冷清仓促的过完这个年。

只是从前并不愿细想,大抵是深处隐约有些抗拒作祟,拖来拖去便拖到了今日。原本还想着再留一留,如今也留不得了。

裴昭心下瞭然得很,最是洞察通明,十分清醒地忖着,待张鹤邻回来就宣旨,教这小郎君离了这深宫墙垣去。日后,也不必再召他入这净居寺来,至于山间毗邻的别院,或许自己也不必再去……

不入宫便不入宫罢,不愿面圣,那便不面圣罢,不愿侍奉君王,那便不侍奉君王罢。

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已迫得人入了建康城,又何必再逼人入樊笼中。

这小小少年在父亲膝下娇养长大,如今去国三千里,尚不知何等思念故乡的明月。纵使裴昭不能教他折返沙州,可总能教他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个年。

只是年后不得像现下这般惫懒散漫,总该有些王侯世子的模样。既然武道无望,不若另辟蹊径,教他去崇文馆入学。此外还需择一名师,好生教导,京中多腐儒,最是酸迂不通,那人选,还要细细挑挑。

转瞬裴昭心中便浮现数人名字,又各觉有不妥之处,一一划去了,不觉天光已过。

张鹤邻奉茶至于案边,却是见到了被丢弃的几方字幅,不免心疼道:“陛下,您这写得好好的字,怎么就扔掉了呢?”

“留着也无用,都烧了罢。”裴昭随口道,“……九龄呢?教他去问问,陈则渊还要在琼山学府待多久。他讲学倒是讲上瘾了,但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崖州。”

张鹤邻自应了不提,低眉顺眼的又奉上一物。

裴昭瞧得清楚明白,俊眉一轩,只问是何意。

只听张鹤邻请罪道:“奴婢去净居寺见了宁郎君后,他只道这木匣是特意送给您的,定要您亲手打开。奴婢实在是推脱不得,只得带回来了……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那只描金的朱红木匣,竟是原封原样的重回了式干殿。

殿内一时间无声。

片刻,只听得裴昭缓缓道:“鹤邻,你是料定了朕不会罚你?”

寻常人此时便该栗六瑟瑟了,张鹤邻却无惧,只道:“陛下当真半点不在意世子送与您的是什么吗?”略一停顿,又道,“世子一片赤忱,冰心可鉴,昨日说是要托您送信,实则是为了将这木匣送来,陛下心中,便没有半分高兴吗?”

这话实在僭越,裴昭脸色刹那间沉下,转目向张鹤邻,斥道:“好大的胆子!”

“……你在朕身边待久了,越发的不知道规矩,如今还学会揣测圣意了!”

这话犹如洪钟,说不得便是帝王之怒。

张鹤邻“扑通”一声跪下,深深叩首:“陛下若怒,皆是奴婢的过错。只是世子一寸丹心,皆是为了您思量,这是他千辛万苦搜罗来治疗您咳疾的良药。您便是对世子一腔真心弃之不顾,也万万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