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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40)

作者: 死鱼论文 阅读记录

裴昭忽然道:“九龄呢,查出那铁勒人藏在哪里了吗?”

萧九龄匆匆赶来,听见传唤,立刻点头:“陛下,查出来了,解支林藏身在翠灵寺里。”他心知那地方,恐怕裴昭并不曾听说过,当下解释道:“是建初寺后的一座小庙,住持是个胡僧。”

铁勒唯有这么一位入微境,况且前线传来消息,铁勒王庭中,解支林已经许久不曾露面。

如此,当日滁水河畔,前来刺杀之人究竟是谁,已然呼之欲出。想来是那番邦的国师,暗地里用了奇诡秘术,强行将境界提升至无妄。

京中几位入微境界的高手,踪迹方位皆在萧九龄心中。唯一的例外,就是这从铁勒潜入的解支林。

萧九龄前些日子已经查探过,顺藤摸瓜,找到了翠灵寺一处。解支林自以为藏身隐蔽,实际上早就落入了奉辰卫眼中。只不过是为着防止打草惊蛇,又怕坏了陛下别的谋划,是以才暗中不动罢了。

他道:“翠灵寺的胡僧住持平日都深居简出,只遣了个沙弥在外行走。昨日忽然去了城西一家名为‘济春堂’的药铺,恰巧大安宫里也去了人,上皇身边唤作冯英辰的那个,乔装改扮去了,在那铺子里呆了约有一炷香时间,一前一后出来了。”

裴昭神情不变,眸中却现出了几分讥哂。

他早知铁勒商队入京,与上皇有脱不出的干系,当时按下不发,到底还是存了几分退让之意。孰料在他砍了滚滚人头之后,上皇却仍旧与铁勒人私下往来,着实是得寸进尺,咄咄逼人了。

裴昭微一冷笑道:“哦,这又是筹谋什么?嫌解支林当日失手、没取得朕性命,劝他再接再厉、早日得手么?”

萧九龄与张鹤邻两人,侍立在此,这时连话也不敢再说。

仁寿十四年宫变之后,上皇移居大安宫,颐养天年。当年犯上作乱、逼宫夺位的是陈王、韩王,知而不报、装聋作哑的是齐王、魏王,平定叛乱、清澄宇内的乃是太子裴昭,但上皇不去怪罪魁祸首,反倒是将裴昭恨上了。

大抵只有千里之外流放的齐王,一团娇气空有皮囊的魏王,在上皇眼中才是真正的至亲骨肉。

至于旁的皇子,何曾入过他眼中?

前些日子,上皇曾令内侍去召过宁离,只不过半途被裴昭拦住。后来他藉故将宁离拘入净居寺里,于是上皇的召见也不了了之。

倘若此次从中作梗的是上皇……

忽然间听得有振翅声,萧九龄得示意后开窗,取下飞鸽脚上信筒。他展开筒中纸条,扫过其上字迹,脸上霍然就变了:“陛下,那解支林乔装改扮、暗中下山,如今甩脱了暗卫,不知去向。”

萧九龄忙不叠请罪,裴昭面色却平静得很:“不怪你们,解支林是入微境,底下人跟不上也是寻常。”转而问询道:“家宴结束了么?”

张鹤邻微愣,答道:“还不曾。”

裴昭点头道:“甚好,那便请上皇在凤光殿暂居几日,朕有话要与他说。”

59.2.

天地之大,何处又是他的落脚之处呢?

宁离也不知晓。

他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竟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从来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长街上,竟瞧不见半个人影,所有的喜眉笑眼、和乐团圆,都在那院墙后、家宅中,不向这零落世间,透露出一星半点。

茫然中停下了脚步,恍惚间抬起了头,瞥见顶上斑驳掉色的牌匾,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宁王府外。两侧的石狮子历经风吹雨打,已然满是沧桑痕迹,青苔生满了底座,灰色的石雕不复最初的圆润讨喜。

宁离站在台阶下,迟迟的不曾迈步上前。分明一使劲儿就能推开大门,亦或是悄悄纵身便能翻过院墙。此时此刻,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进去,然而他脚步踟蹰着,犹豫着,却许久不曾有动作。

怎么偏偏就走到了这里来?

宁王府,这是沙州宁氏在京中的府邸。

他来建邺之前,曾经听阿耶提起过,说这地方许久不曾住人,也不曾修葺,大抵已经是荒废了。日后他来了京中,若是想住进去,便先令人去整修捯饬一番,也是使得的。

但阿耶大抵是对这府邸没什么意趣,随口说起时,语气也是淡淡的。

是以入京之时,宁离也并不曾想过住到这里来。阿耶提前遣了人去打理,他便直接去了山间的别院,院中有山有水有风月,他觉着没有哪处不好。

姚先生应是在别院中等他,早早地也托人传了话,自己会在净居寺待到今日再回去。然而这个时候,他却不敢再往别院中去。然而他已经走到了宁王府的石狮子前,竟也不敢进去。

不知是怯,是怕。

元熙帝将这座宅子赐给了当年的宁王世子,宁复还,牌匾上剥落的粉漆,依稀见得“宁王府”三个大字。

若果是宁氏子弟,入这府中,理所应当。

可是……

宁离怔怔的站着。

他当真是宁氏的传人吗?

姚先生知道吗?

幼时在沙州城主府中常见,姚先生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不是小郎君长,便是小郎君短。府上那一众幕僚,见着他时也是宽和有加,没有一个表现出异样。

彷佛他生来就是宁王府的世子,沙州未来的主人。

所有人都演着这一场大戏,只有他被蒙在鼓里。若非此次在建邺城中的意外遭遇,恐怕他永远也不会发现。

归猗……

元熙佛会,春归建初。

宁离轻轻地念着这个似陌生、而又频频出现的名字,电光火石间,终于想起,第一次听见,究竟是在哪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