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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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个是仗着宁王世子的身份,口出狂言。
“真是没吃过半点苦头。”解支林蓦地一声冷笑,“黄毛小儿,乳臭未干。我便替你父亲管教管教你,究竟该如何说话!”
他眼见着宁离袖中动了动,彷佛是挽了个花架势,心中一跳。可再一分辨,却并未察觉到宁离身周有半分气息波动,反而是一张面上,略有些迷惘神色。
登时间,解支林心中大定,冷笑道:“怎么?这时候知道怕了?我知道宁复还给了你保命手段,你不妨全部用出来。也看看他给你的那些手段,究竟管用不管用。”
纵使有神仙手段又如何?他瞥着这废物小世子的模样,分明是保命符捏在手中,却连学会用也不曾!
这等花花枕头,解支林见过不知多少。他心中不屑,狞笑一声,再不迟疑,下一刻,周身气息顿时暴涨,猛地探出了手去。
枯爪如隼,看似千里,实则咫尺,毫发之间,就要捏破宁离的喉头。
却就在这一刻,迎面一股蓬勃杀意,猝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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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支林早已经感受到了天地之间、江河之中,那气息的攒流涌动,可是,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天下入微境有数,而没有一个,身在沙州。
便是宁复还自己,也不过是在通幽徘徊。
而建邺城中,五惭昨日已然离京,武威卫与奉辰卫的两位大统领,自然是在宫中护卫君王。岁除之日,一年最末,谁还会到这荒郊野外的偏僻渡口处来?
他说要给宁离一个教训,那便是真真切切的要给一个教训,没有半点作假。
但他很快知道自己错了。
那杀意携裹着盛怒而出,有若离弦之箭。解支林欲挡,却陡地发现,那箭支无形亦无声。心念电转间他陡然意识到,这绝非平常劲气,乃是射箭者一腔精血所凝,更有甚者,暗含三分沛然莫御的王者之气。
彷佛又回到了伏杀的那一日,滁水河畔,芦花茂密。
冬至。除夕。前岁。今日。
连暮霭都重叠。
冰冷的箭簇滑过了夜空,耳边似炸开“咄”的一声闷响。解支林愕然低头,望向自己胸口,刹那间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褐色的僧衣上,有一团晕开的深色,可分明雨水皆避他而去,可分明雨丝不曾有半根,飘落在他身上。
不该沾染的颜色,缓缓浸出。
僧衣湿了。
那不是被飘落的雨水,而是被人体里渗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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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一声巨响,尚未好全的幽径再度被人搅乱。
灵台被折断了支撑,这一时,彷佛不周山倒,天旋地转,山崩海裂。
那无形的箭簇正中了他的心口,一箭扎穿了他的气海灵台。血花自胸口绽开,伴随经脉被撕扯乱。周身真气骤然间崩泄,源源不断的顺着皴隙散溢。
解支林蓦地抬头,无比惊骇的望向了来人。那像是无边地裂中涌出了滔滔黑水将他没顶,又像是狂风暴雨中落下道霹雳雷霆将他劈裂。
……镜照幽明。
眉目峻冷,寒而迫人,他不可能认错这一张脸。
雍帝裴昭。
折魂倾神,使人望而臣服,自觉形秽。他更不可能错认,那惊魂而来的杀意里,不容忽视的王者之气,迫得人只想屈服。
那几乎比无妄境还要稀少,要达成的条件无比苛刻。唯有登临御座的修者,才能生出这道沛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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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支林剧烈颤抖起来。
大安宫的老皇帝知道吗?知道这个他想要谋夺性命的儿子,只差一步就能步入无妄。
他眼睁睁的青年疾步而来,却半点眼神也未曾投给他,一把将那伶仃的少年世子揽入了怀中。薄薄雨幕朦胧了神情,却犹自可以从那动作中感受到担忧急切。
解支林初初不解,忽然间脑中灵光闪现,霎一时他暗骂了一声。难怪上皇要支使他寻宁离麻烦,原来是在这处等着。
他艰难的咽下了一口腥甜的沫子:“不知上皇知您这身修为,又会如何作想。”
下一刻,只听见青年开口,有如切冰碎玉:“解支林,你当真以为这国师的名头,能保住你的命?”
解支林牵动唇角,身受魂击,蓦地咳出了一口鲜血。
从前他有几分有恃无恐,胆敢潜入建邺,也是因为大雍的皇帝,虽然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然而于武道一途,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若他当真能伺机伏杀,带给铁勒的好处几乎无法想像。
而如今他终于晓得,那不仅仅是错了,更是大错特错!
若是裴昭以入微之境取他性命,便是铁勒王也只得匍匐而栗六,一句话不敢多说。
雨丝细密,渐有飘雪。
芦花纷扬的浅滩上,远远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却是一队骑士穿过夜色,疾驰而来。解支林见到自己的老对头倏忽而至,得雍帝示意后,出手如电,封住了他周身大xue。
萧九龄面无表情,底下却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解国师,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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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顷刻之间,便已尘埃落定。宁离瞧着萧九龄押解着解支林,犹如押着丧家之犬,而解支林束手就擒,毫无抵抗之力。
他指尖掐着的剑诀,还未曾用出,就已经被人揽入了怀中。
来人紧紧地将他抱着,彷佛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那力气大得彷佛要将他的肩膀捏碎。
宁离缩了一下肩膀,不自觉间散去了剑诀,下意识唤道:“行之。”
出口之后,却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道何时,他带上了浓浓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