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65)
竹篓中角奎嘶嘶,声声发寒,透着薄薄的膜片,见得两只血红不详的瞳孔。
“取这蛇是要做什么?”少年嗓音发哑。
殿内悄悄,无一人回答。
可哪里还需要人作答!宁离已然猜了出来,心中发绞,嘶声道:“你们这样做,只会害了他!”
若非万般无奈,谁又愿意这般!
薛定襄夷然不悦,面浮冷笑:“小儿无知,大放厥词。”
却得了张鹤邻一道眼神,制止示意。
“宁郎君有所不知,眼下已经是别无他法。”张鹤邻解释道,“主君幼时便已中黄泉竭,毒性已深,万不得已,才用了这以毒攻毒之法。”
宁离嘶哑道:“但是这样毒性只会越来越深,无异于饮鸩止渴。真想要救他,得把毒解了才是。”
张鹤邻苦笑一声:“奴婢如何不想,只是这积重难返,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难啊……”
第68章 鲸脂 碧海青天,燃犀下看
68.
有哪个心中不想?
可百般思量,千愁万绪,说到底,终归是,难,难,难!
“当务之急,是教主君醒来,这才能论其他。”张鹤邻心中有一个猜想,目露恳求,情不自禁向着宁离,“宁郎君……”
并不待他说罢,宁离头也不回,已然斩钉截铁:“还有一个办法。”
殿内几人霎时屏息。便是心存怀疑如薛定襄,呼吸也不由得快了几分。
“碧海燃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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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角灯盏粗犷古朴,被武威卫快马加鞭送来。张鹤邻小心翼翼接过,目中既是谨慎更是激动。宁离年纪虽轻,但神情气度却莫名的教人信服,在这走投无路之际,使人止不住又生出些期冀。
归猗所赠的这盏灯,在陛下少年时节之后,便已经搁置,众人都当它无用,早是抛之脑后。还是先前陛下要送给宁世子,这才从库房中找出来。天可怜见,此时竟能派上用场。
也不知宁离点名要来,是要施展何等手段。
若是他所料不错,这位年轻的小郎君,说不得当真会有办法。
张鹤邻入内殿时,宁离仍守在榻边,只见得少年秀美侧颜,那惯常爱笑的唇,此刻正紧紧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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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离心中并不好受。
彷佛有铁石打成的链子,一坠一坠将他给扯着,发闷又发疼。
榻上人面色苍白,脉象也虚浮无力,宁离不想自己有朝一日探着了裴昭的脉,却是眼下这等境地。他虽然不曾学医,但粗略摸个大概,也是可的。可裴昭此刻脉象……
不好,不好,半点儿也见不着好。
他一会儿想自己实在是疏忽大意,一会儿又有悔意涌上心头,只道当初为何不坚持己见,追问下去。他若真要用强,裴昭难道能抵得了他么?心里明明知晓裴昭身体不妥当,竟然还放任自流,由着裴昭瞒他、哄他、骗他。
若是早些时候请孙大夫写了药方,哪里到得了现下毒发的地步。
须臾辨得脚步声,宁离回眸:“张管家,可是碧海燃犀灯取来了?”
“正是。张鹤邻点头道,“主君赠与您后,被您忘在了禅房,宁郎君请看,可有差错?”
宁离垂目。
碧海燃犀灯,这天下也只有两盏,且皆过了他手,若是有假,也决计骗不过他。触及底部暗藏的印记,宁离点了点头,这正是其中一桩关键。
此时盏中空空,尚未填入灯油,底部些许痕迹,彷佛已经干涸。
张鹤邻依循旧例,取烛火来要将碧海燃犀灯点亮,火光烁烁,惹得宁离看一眼便喝止:“哪里是这样子点的!”
忽然听见一声轻斥:“从前惯常是如此。”
不必看也知晓,开口这厮定然是薛定襄。
宁离正是心中烦闷的时候,闻言乜斜,脱口而出:“既是如此,那你可曾解了行之身上的毒,怎么反教他越病越重!”
那当真是触及了死xue,薛定襄一时语塞,目中不豫。
张鹤邻心中一跳,隐晦朝薛定襄递去个眼神,几分警示,手上已是将灯放下:“奴婢愚钝,还请宁郎君解惑。”
宁离端过灯盏:“用寻常法子点燃,不过是解一些表征罢了,压制些末毒性,也是聊胜于无。若是真想要将碧海燃犀灯点燃,用不得那些普通的灯油,也还要用功法化开……这里可有鲸脂?”
自有人妥当取来。
奉上的是一只赭色小瓮,揭开之后,只见瓮中填满了膏体,那是油脂因冷而凝固,颜色洁白,绵密如脂。
宁离用小指尖蘸了点尝了尝,说不得便皱眉。张鹤邻见着他皱眉便心慌:“可是有什么不妥……这是去岁崖州进贡来的。”
“太香了,只怕炼化时添的香料不少……”其实什么都没添过的普通鲸脂最好,但如今的光景,宁离摇头,“顾不得那些了,勉强也可以一用。”
他比着盏壁的刻线,亲自将鲸脂填在了灯中。
此刻便只待点燃了。
张鹤邻道:“如何化开,奴婢猜测,可是要用真气将灯油催燃?正巧,薛统领便在此处……”
宁离瞥过去一眼,吐出三字:“他不行。”
薛定襄眉宇一挑,隐然有怒气而未展。
张鹤邻急忙打圆场:“宁郎君有所不知,薛统领一身真气至刚至阳,若是要点燃灯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宁离却不理会,侧头道:“你也这样觉得?”
正是朝着薛定襄。
薛定襄不语,却有一种正应如此之态。
见此,宁离心中说不得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轻轻看过裴昭面容,心下叹道,行之啊行之,无怪这病迟迟好不了,庸医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