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69)
“奴婢从不曾见过世子这个样子,于是做主将他放进来了。果然世子有办法。您闻见了这殿里的香气么?便是世子点亮的碧海燃犀灯,原来从前都弄错了,原来这灯的灯油最好得用纯粹的鲸脂。”张鹤邻语气又是惋惜又是后悔,“若是早些时候知道就好了!也不用粗陋的用那么久,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只是不知道,世子是怎么知晓您出事的。”
。
裴昭心中过了一遭,轻吁道:“是剑符,两者之间有感应。”
张鹤邻并不曾修习武艺,是以不明白,但是裴昭只听他说便知晓了答案。他伸手探入了自己怀中,果然触及一张薄薄纸符,他心下明悟,轻轻拈出来,却是一愣。
“啊呀……”张鹤邻惊呼,“这,这是怎么了?”
那张蝉翼一般的剑符上,已经不见得任何墨笔,曾经柔白似玉,而现下,轻薄,发脆。若非早前曾亲眼见过,几乎要以为,不知是从何处剪来的劣质纸笺。
“东君给了他剑符,用以防身。”裴昭轻声道,“效力已尽,便要化作灰飞了。”
他握着那张薄薄的笺纸,恍然又想起来另外一张。
冬至那时,滁水河畔的渡口,惊鸿一瞥便不见,后来,他便在别院里遇见了折梅的小郎君,笑语琅琅。
可那时他不知他。
可如今九重宫阙深如海,举目唯见,凤阁龙楼,雕栏玉砌。
建康宫为帝国的中心,而式干殿正是皇帝的寝宫。
一时裴昭心口有些发闷,终于问道:“……他有问什么吗?”
张鹤邻尚还沉浸在主君醒来的喜悦里,闻言道:“不曾。”又省悟过来是裴昭在关心宁离,顿时连连点头,喜滋滋道:“哎哟,奴婢这脑袋……先前与您说过呢!世子一直问您的病情,问李御奉要了过往的脉案,读了许久呢!您当时睡着,世子就在外间读脉案,谁来劝也不肯听呢。
裴昭:“……”
他要问的又哪里是这个!
只是与这瞎操心的内侍说也没得说,指不定又要被反劝上一通。
裴昭一时不语,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70章 神仙粥 面上却微微一笑:宁宁可有什么要问我?
70.
宁离原先是还想将裴昭守着的,可是他确实也累得很。他如今能调用的真气不太多,可裴昭却是实打实的入微境,反噬起来非同小可。纵使宁离用碧海燃犀灯压制了黄泉竭的毒性,可是再想要压制镜照幽明的反噬,也没了任何取巧的办法。
无非是一力破万法。
以硬碰硬,只要他想,自然没有他做不成的。但同时,对他的消耗一点儿也不小。
先前宁离强撑着精神去看脉案,此刻知晓裴昭醒来了,心神一松,将将才沾着床,便已经睡着了。
醒来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隔着纱帐也能辨得明亮日头。宁离原以为自己还要择床,哪知道是睡得人事不知。他拥被半晌,体悟脉络间真气流转,不觉轻轻“咦”了一声,抬手不慎扯着了帘鈎。
外间是有人候着的,笑着道:“世子醒啦,奴婢可否进来?”
宁离应了声,果然见得两名侍从进来,都不是陌生面孔,从前在别院里曾经见过。那时他并不曾注意,此时再看,果然是一并的面白无须。
……当是宫中内侍。
内侍端了水来,要服侍他洗漱、更衣,宁离挥手说不用,便俱在旁安静候着,悄无声息,一看便知道,被调|教得很好。
他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内侍虽不解,也答道:“回世子,是式干殿。”
宁离点点头,教内侍带自己出去,他心里存了事,略略看了看格局,原来是式干殿东侧的梢间。他昨夜里宿得离裴昭并不远,只是短短几步距离。
殿外张鹤邻已是笑意吟吟候着:“宁郎君来啦,昨夜睡得可习惯?”
宁离自然是点头的。
他原本还有话想要问,踏进内间时却忘了,见裴昭著了身远天青的衣裳,正被内侍伺候着用膳。殿里烧了地龙,并不觉得冷,倒是暖意融融。
裴昭如今醒了,不似那憔悴衰惫的疲态,纵面容又清减了些许,然而长眉修目,仍是如墨如画,风采不减。
宁离连忙快步走过去,刚凑近便嗅到了淡淡药味,立时间便回想起来了:“你在喝神仙粥。”
裴昭正巧用完,慢声道:“宁宁怎么知道?”
宁离得意的笑了:“因为这方子还是我默出来的呢!”他昨天看脉案时绞尽脑汁,试图回忆些孙先生开的药方,可惜是半点儿没有记住,冥思苦想,总算回忆起了这么个食补的方子来。
取一斤山药,蒸熟,去皮。又取鸡头实半斤,煮熟,去壳,捣碎为末。再取粳米半升,慢火煮成粥,空腹食用。
他道:“从前我还在沙州时,家里边儿就常做这个……唔,还给你添了点儿川贝母粉。”
那食谱其实也不甚特殊,不过听说宁离默了,裴昭少不得教人照做,温脾固气,补中去湿,总归没什么害处。
“怎的叫神仙粥?”
“我也不知晓……沙州家家户户都这么喊罢。”
“宁宁从前常吃么?”
“嗯。”
宁离咕哝着,要去取高处的碧海燃犀灯,是以并不曾看见,裴昭并不曾笑。他见犀角灯里灯油已经烧得快要见底,只怕燃不了多久,便又添了些鲸脂进去。这次的鲸脂已没有了杂余香味,又划破了指尖,欲|要滴入几点血珠。
他做事时全神贯注,没有想着别的,可是那血珠还不曾落下去,忽然听到一声含着隐怒的斥责:“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