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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今天跑路了吗(235)

作者: 死鱼论文 阅读记录

他喘|息道:“好。”

五更天,夜色将明。

时逢廿五,内侍传令出,陛下偶感风寒,龙体欠安,今日罢朝。

医者提着药匣快步踏入,正经过奉辰卫大统领,瞧见他眼下一片深青,怕是一|夜未眠。

萧九龄颔首示意,禁宫之中,处处安排妥当。然而见得医者,仍不由得踏前一步,沉声问道:“孙先生究竟有几分把握?”

孙妙应淡淡道:“尽人事,知天命。便是没得把握,也得向死求生。”

那话听得人只大喘气,萧九龄深深望他一眼,蓦地行了个庄重的大礼,旋即,沉默侧身,让开前路。

式干殿中,帷幕深深,那里间安静得很,因着为天子居处,常年汤药不断,清苦滋味飘飘浮浮。

年幼药童铺开一列金针,浸泡在褐色汤药之中,再一根一根擦拭干净。

孙妙应拈住金针:“此番落针,便再无回头之路。”

裴昭缓缓一笑,却是越过他肩膀,看向更往后一处。为给医者腾挪位置,宁离站在床尾侧,手中倒提着一根潦草的物事,一瞬不瞬。

“先生请施针。”他洒然一笑,似安慰,却沉着,“我意已决。”

孙妙应老目清明,手起针落,须臾,正正刺入了心口要xue。

昨夜不曾下雪,今日着实是个好天气,天光明朗。

碧海燃犀灯悬在高处,那奇异的冷香,几乎将所有药味都盖住,彷佛身至海上,碧波无恙,万里澄明。

画屏之外,宁离背身而立,身前是万千金光,身后是深宫重重。

孙妙应不许他看,将他赶了出来,只教他在外间候着,这一会子,不许去碍事。

他挣扎不得,也反抗不得,只能立在窗前,一声声,盯着滴漏流逝。

迟迟不曾有脚步声响起,只能听见金针入肉,那一点细微的破皮声音,那应该是连下了二十七针,周身大xue俱已封住,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

心神恍惚,不知是怎的,却想起来离开夔州那日。

滟滪堆前江水滔滔,师父接了他孝敬的三筒烧春,却让他想,修习武道究竟是要为了什么?

握着手中的那把剑,又是为了什么?

他总要知道自己为何而握剑。

宁离从前不以为然,执剑便是执剑,就像喝酒就是喝酒,听风就是听风……哪儿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需要思索计较的?

可如今他明白了。

他要保护一个人。

病骨支离,神容憔悴。内有生父不慈,意图生乱,外有强敌环伺,虎视眈眈。他要在那些豺狼虎豹之间,将人保全。

行之是入微境。

可除却那一次在滁水渡口,为了自己将解支林击溃,几乎半点也看不出来。

那或许是韬光养晦,藏锋敛锐。

但那更是身骨被伤得太深。

昨日夜里,那话语彷佛还在耳边回荡:“宁宁能够重修,我为何又不能废去功法,从头再来?”

窗边金光渐染,宁离自荷包中取出了那一粒柔软的种子,拈入了手中烧火似的棍子。须臾,便似融入其中。

原来那手握的一处有一点小小的凹陷,结着穗子,悬着颗佛珠。却被宁离拈了些尘土撒进去,也不知是怎的,将那对穿的凹陷封住,倒像是天然契合种子的居处。

他将那根不起眼的棍子放在窗下,缓慢落指,日影流光,彷佛与他指下真气凝结做了一处。

行之说,想知道全盛时候的他是什么模样?

山河永固如今在他手中,自大雍开国之后,历代掌管者不过通幽、入微,再无一人有无妄境修为。

“可我也想知道,若无百病侵袭,若无恶煞缠身,行之又应当是怎样的风采?”

第105章 黄芪鲫鱼汤 脉滑,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

105.

忽然间听得内殿一声低喝:“阿离!”

宁离霍然起身,大步如风,翕忽间便入了内殿。但见孙妙应在床榻一侧,额上汗水涔涔落下,天冬在旁忙不叠扶住。显然那一番施针,对医者的消耗也颇深。

明珠数颗,照亮榻上光景,解开的单衣平铺在旁,裴昭双目微阖,周身大xue上,插满金针。

宁离上前却不敢上,一双眼眸转过,只定定的看着孙妙应。

“你来收针。”孙妙应一语定音,“……同时起针,不可有毫厘之差,否则余毒残留,无法被拔尽。”

见宁离点头,但微有疑惑,孙妙应立时便知在何处,只道:“他与你从前不同……积毒日久,而时日所剩不多,不能再徐缓图之,只能下一剂猛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这道理你应当明白。”

“还有,散功也要你来主导。”

“……”

宁离深吸口气,情知兹事重大,若自己再慌,便没有人来做主心骨。

昨夜裴昭托付与他的,何止那山河永固,更有身家性命,尽数系托在他手。

目光转过那数根金针,状似杂乱,实则法度暗存。心中渐渐勾勒出脉络,他手指轻拂,刹那间,三十六根金针齐齐震颤,金光闪烁如星芒,恰若周天星宿归位离体。

一时之间颤声犹如蜂鸣,那不过是瞬息之事,再一定神,裴昭胸口光滑如玉,哪还能见半根金针影子?

宁离将单衣与他披上,又将人扶起来,双|腿盘坐,改为打坐姿势。裴昭面色苍白,冷汗滴落,双目仍是阖着,不知是陷入了梦魇,还是因为药效,被禁锢着无法醒来。

并指成剑,明明知道该做什么,可居然手还下不去。

孙妙应在侧,一声低喝:“不要犹豫了,阿离,你难道想他自己废功吗?那只会痛苦一千倍、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