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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今天跑路了吗(254)

作者: 死鱼论文 阅读记录

顿时间回首,正对冕旒下含笑双眸。

宁离:“……”

喔!他就是这位“宁卿”。

从来听宁宁、世子、殿下,怎样唤他的都有,这一声“宁卿”是当真新鲜。

于是漆金龙纹案前的红衣宁卿欣然起身,迈过数级玉阶,翩翩到了御案前。冕旒后目光如许温和,教他情不自禁一笑,旋即在御座一侧安然坐下。

“嘶!”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啷”一声碰倒了杯盏。

御案后向来都由帝后并坐,有那些个风|流皇帝,身侧也换过宠妃相伴。可是历数至今,从没有哪位皇帝,身边坐的是男人。

今上登基后,后宫空虚,妃嫔无人,身边位置自然空置,谁知道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日直接来了个大的!

这……

宁离目光垂落,自殿中瞥过。十分有趣的是,当他独坐在那漆金龙纹案后时,还有些人敢与他对视,可他在天子身侧时,却无不是低下了头,满朝文武无一人敢看。彷佛被无形的威压震慑,按得抬不起头。

他不免有些索然无味,忽然见得殿中有人举杯,面上带笑,遥遥示意。

内侍机灵,已经与他倒上了饮子,宁离亦是举杯。

但见杨青鲤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宁离抿了小口,只觉得甜丝丝的,带着股桂花香气,可分明与杨青鲤喝的不是同一类!

他问道:“这是什么。”

裴昭答道:“木樨清露,是用桂花蒸的,掺了点儿蜜。”他见着宁离有些气恼神情,不免一笑,说道:“朕也陪你,不喝酒哩!”

果然那案上,半点酒浆都看不到。

这说来说去,还是不许他饮酒,宁离这才晓得,为什么裴昭要突然将他唤到御案前。先前他案上的那壶酒还是满的呢!一口也没来得及喝。

他也没有说定要喝,可怎么就这样将他管束,当真是……

当真了半天没有当真得出来,到了尽处,那张清峻容颜分外真切,温和道:“忍过这几个月,嗯?”

尾音轻轻上扬,柔软而又亲昵,彷佛在说他如今身体特殊,哪里能饮酒。但并不责备,只是柔和手段。

原是桂花蒸露,清远芬芳,权且当做琼浆。

宁离又斟了杯木樨清露,粲然一笑:“那我以茶代酒,也敬陛下一杯。”

千言万语,却在不言之中。

金声玉振,鸣声清越,饮罢杯中清露,顿时相视一笑。

案下彷佛有什么被扯动了,宁离还以为是衣袖被压住,忽然间却被碰了碰,下一刻,微凉的手掌将他握住。

怔愣不过一瞬,宁离立时回应,十指相扣。

一声“行之”险些要出口,总算记得如今是在何处,勉强按捺回去。心中却像是被飘落的飞羽轻挠,忍不住唇角的弧度又翘了起来。

没有人敢看这处,或许有哪个的胆子大一些,也只有一点隐晦的目光。

宁离喃喃道:“……居然没有人刁难。”

裴昭一时失笑:“卿难道盼着人谏言?”

那怎么能说是盼着呢?

可是他踏上御阶时,确然有些模糊的猜想。还以为这些臣子都是些清正不阿、犯言谏证的,结果连敢看来的都没得几个。

裴昭面上带笑,心里却明白,今日是他千秋,就算有哪些个胆子大的,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触怒龙颜。

更何况……真正的风波,从来不在明处。

宁离忽然察觉到一阵目光,定睛一看,正对上陈则渊堪称古板的面容。他身穿文士衣袍,和周遭截然不同,此刻面上神情,都说得上是阴沉与不善。

但他不高兴了,宁离就高兴。

这位和他当年印象中都没什么变化,当初是劝阿耶另立世子,如今又想要劝行之做什么?

宁离弯唇,眸光灿然,笑意一绽。

顿时就见得陈则渊的那张脸,变得更加的黑了,堪称是风雨欲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陈则渊立时要拍案而起,大声痛斥,将这太极殿搅弄个天翻地覆。可陈则渊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却并无动作,只是冷笑了一声。

那笑容冷淡而轻蔑,彷佛看见了脏污视线的东西,调转过去,不愿意再看一眼。

宁离若有所觉。

裴昭忽然抬手,彷佛是要按住胸襟,没有忍得住,剧烈咳嗽猛地爆发。内侍忙不叠凑上,巾帕之间,点点鲜血。

太极殿宴会以一阵人仰马翻结束。

皇帝将宁王世子唤到御案上坐着后不久,忽然间犯了咳疾,顿时急召尚药局,先行离开。

偏殿的奉御、医令来了又去,几可以说是水泄不通。

没过得多久,匆匆又转去了式干殿。

想来今日这场千秋盛典,身体根本没有好全,说到底全是强撑。这不,还没有撑到底,就露出了端倪。

明光焕烂的另一处,正是芙蓉池前,尽管那宫灯连绵不绝,凤光殿里却说不出的冷清。

明黄色的道袍半裹住一道身影,在烛火中明灭不定,不知多久,忽然听到一声发问:“如何?”

“三殿下情况怕是不好……应该是先前用了药,激发潜力,勉强支撑身体住持千秋节。宴会上咳疾犯了后将尚药局都宣了去,后来通通都赶跑了,只留了个李奉御,是从前一直在用着的。又转移回式干殿里。外面武威卫守得密不透风。”

上皇淡淡笑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只透着几分诡谲。

他凝视案前酒樽,似是沉思。

“孙妙应何在?”

“陛下神机妙算,果然孙妙应听说城南出了疫症,当即赶了去……如今自然是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