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63)
“定襄也会与我打这般机锋了吗?”裴昭却无半分遮掩,直直说道,“若他有逸群之才,我亦欣慰。”
“主君心胸宽广,浩然如海,着实令人钦佩。”薛定襄心中微讶,却是面不改色,“若您有意将他倚重,教他震慑西域,往来纵横,那的确是本事越大、越为有利……便如现下的宁王一般。”
裴昭听了这马屁,微微一哂,倒也没问薛定襄,从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
他也并不期望宁离纵横捭阖,能将西域诸国震服,但至少要能镇住宁王府的那堆骄兵悍将,能够在沙州立足。薛定襄这般猜他,却是猜错了。
“如何?”
“只怕要教陛下失望了。”
。
裴昭目光微微凝住:“你不是说,他身法算得上不错么?”
薛定襄叹道:“也只限于身法罢了……先前在庭中时,属下已将自己的修为压到了观照境,如果是与同样处在观照境界的人相比,那宁世子的身法,的确可以赞一声‘不错’。”
可修者五境,观照才只是第二重!
薛定襄是何等人物,武威卫统领,剑术精妙。纵然他已经将自己的修为压低了两个境界,但也不是可以小觑的。
他当时剑花一挽,剑风破空,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想看的就是危急之时宁离如何反应。
那小世子的对策算不得完美,但也不算是很差劲,平平无奇,中人之姿。当时宁离并没有正面相迎,而是四处奔走,步伐之间,隐含法度,应当是一种十分精妙的身法,将所有剑风都避开。
薛定襄道:“若没有看错,他应当用的是宁氏的‘天罗步法’。”
那正是宁氏的家传,从前宁王也用过,以薛定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
但,也仅限于身法了。
“听闻陛下早些时候已经令九龄摸过了他的骨,只是后来,九龄也不愿再提。”
这才是其中最要命的。
萧九龄统领奉辰卫,九州世家的子弟入建邺城,学武的大多都要在他眼前过一番。若是宁离当真天资出众,萧九龄怎么可能会不见猎心喜?
从前但凡奉辰卫里,将要来一个厉害些的,萧九龄都兴致勃勃,翻来覆去的唠叨。就如同三年前入京的时宴朝,薛定襄就听过好几耳朵。
可是宁离……
偶然间谈起,萧九龄都不愿再说,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这小世子的资质,可想而知。
如今换薛定襄亲身来看,虽不至于先前他以为的那般差劲,但那小世子,全身上下,也就只有那身法,马马虎虎能看。
。
裴昭听得他说罢,目光静静,本也有过预想,此刻再听得薛定襄道破,竟然也不觉得如何。
只是端起了案上的新换的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
真苦。
萧九龄这么说,薛定襄也这么说,他身边的这两位统领俱是入微境界,总不可能一并看走了眼。他是否应该欣慰,薛定襄的看法,总算是比萧九龄要积极一些,至少在薛定襄口中,宁离也不算一无是处。
裴昭一阵静默,终于问道:“那可有法子,提升他的修为?”
这却教薛定襄愣住,竟没想着,有朝一日,会听到这番话从裴昭口中问出来。
陛下这般问他。
可是那问题的答案,难道陛下心中,不是早已明白吗?!
片刻,薛定襄道:“有,若能服‘造化丹’,再请大宗师出手,或许能醍醐灌顶。”
可这两处都是极大的难题。
“造化丹”的丹方早已失传,从前裴昭也求过,杳无踪迹。而至于大宗师,西蕃与佛国的都不用多想,大雍的三位,白帝城的城主、东君,还有蓬壶的岛主,哪个会有这等闲心?
从来也没听过。
“……旁的法子呢?”
“有也是有的,只怕却不可行。”
裴昭按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为何?”
薛定襄心中叹气,只觉得半点也不该说,但是却不得不说:“因为这法子恰如双刃剑,虽然能提升修为,但损伤却很大……”
裴昭目光微怔,已经是有所觉。
“正是陛下如今所用的这一门,‘镜照幽明’。”
。
那四字落下,裴昭心中便是有再多的念头,也被堵了回去,一时间,连目光都晦然。
几乎未想,便已拒绝:“他不能修。”
镜照幽明一法,繁冗深诡,艰难凶险,九死一生,十不存一。若论隐患,已远远算不得“隐”,逼得裴昭自己,已是吃尽了苦头,如何又忍心教他人也消受?
是以最初时,他就已经下意识的摈弃,根本不曾再考虑。
他道:“若还是只有这法子,那便不用说了。”
薛定襄道:“那便无法了……宁世子毕竟已是年届十七,不是垂髫幼童之时。到他这般年纪,根骨已定。”再想要使力,已经是晚矣!
裴昭无声垂目,心中却明白,薛定襄所说的乃是寻常。
倘若当真能够逆天而行、而不付出什么代价,那九州四海,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绝顶高手?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处。
宁离那般活泼,从不见他为此忧愁半分,素日里说起来,也是半点都不挂心。大概在他心中,自个儿的身法,当真是很好的罢?
26.2.
出游之妙,赏乐之兴,莫过翻墙。
宁离走到梅林边上,熟门熟路,纵身一跃,就要翻过去。这事情虽然没有几次,但已然是做得惯了,颇具风范。
落地的时候声音都没有,便是踏雪也无痕,想来谁人都不会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