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牵扯比较大,他得仔细琢磨,不能张口就来。
想了想,又道,“里长得是官,从九品,由朝廷直接委派。不能由当地乡贤担任……”
赵淩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说:“那朝廷不是得多花许多俸禄?全天下有多少里长,朝廷每年在这基础上的支出得多多少?”
现在的里长都是义务工,多半是推举所谓乡贤。
赵淩看说话的是现在的户部侍郎,见他一副铁公鸡的模样就有些瞧不上:“您不会以为乡贤们全都是因为高风亮节,才会抢着干里长吧?”
没好处的事情,谁干?
至于钱从哪里来?
朝廷有国营,监狱有监狱作坊,学校有校办教培,村里当然可以有村办企业。
现在的这位户部右侍郎姓薛,也是升官非常快的那种,年纪跟赵淩差不多,暗搓搓觊觎市舶司使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最近当上了户部右侍郎,还是成天想着针对赵淩。
户部右侍郎是正三品,市舶司使是从三品,但他意属的还是市舶司使。
市舶司使权力大,利益更大,章程人员都是现成的,机构相对独立,市舶司使能够自己说了算,管理起来比户部还简单,人还自由。
赵淩一个吏部侍郎,凭什么占着户部的官职不放?
现在放了,但是放给了太子。
薛侍郎当然是没有胆子去恼恨太子的,但跟赵淩别苗头的胆子很足。
赵淩都觉得这人不知所谓,压根懒得理他。
不管钱从哪里来,规矩先定好。
保护弱势的孤儿寡母,这些朝廷官员并不怎么看重,他们看重的是朝廷对于地方统治力的进一步加强。
这个看重,有的支持,有的反对。
毕竟这动到了一些人的根本利益。
像赵家,人在神都,但大部分的家业其实是在老家泸阳县。
赵家分家的时候,房产方面,赵缙得到的是元庆坊的老宅,赵茂是给另外置办的两栋宅子。
至于现在住的尚书府是属于朝廷的,肯定不能传给赵辰。
赵辰这个长子继承的就是老家泸阳县的大宅、田庄,以及一应的产业。
这些都不需要明说,而是约定俗成的。
神都是天子脚下,置办产业太过打眼。
世人落叶归根的思想很严重,官员致仕都是说的告老还乡,所以家业基本都置办在老家。
按照现在人的思维,家业最大的部分就是田地。
这些官员多多少少会在老家置办大宅田产,自己的亲族也同样如此。
他们在朝为官,在野就是乡贤。
赵淩要成立里办,让朝廷直接派人插手一直到村一级的管理,就是在分薄这些人的权力,影响他们的利益。
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直接写进奏折里,赵淩的奏折就是单纯针对吃绝户的问题,出发点是尽可能保护任何一个大虞百姓。
大虞幅员辽阔,近些年西北增加了一个面积堪比州的铁脊县,南方增加了宁州和吴州,中西部眼瞅着黑龙泽要变成黑龙州,不仅缺官,更加缺人。
社会已经如此缺人了,还要被人把百姓们弄死,这能忍吗?
至于这些人既然在老家日子过不下去,那就带着财产在朝廷的主持下,换个地方生活,起码能活下去。
一个地方如果由大量移民构成,那么社会环境也会相对开放包容,没有宗族势力的对抗,朝廷的管理也会更加容易。
这些东西都不需要明说,就像是那本弹劾赵茂和赵王氏的奏折,也不明说是针对的女官。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是一次小朝会就能决定的。
但也不是能不了了之的事情,起码这个年,大家都别想好过了。
至于为什么赵淩写这封奏折的原因,很快就被扒了出来。
侯府书房里,一大家子坐得三三两两。
赵骅叮嘱窦荣:“翊儿这些天尽量不要让淩儿落单。”说着瞪了一眼赵淩,“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什么都敢提?”
动到这些人的根本利益,谁知道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
窦荣本来就和赵淩形影不离,也知道赵淩提案的严重性:“我知道的爹。”
赵骅又看向其他几人,尤其是小儿子:“茂儿你一家都搬过来住,反正快过年了。”
赵茂也不在这种事情上死犟:“好的爹。”
“你们这时候倒是都听话。”平时他说一句话,压根没人听他的。
已经致仕的管博澹拍拍赵骅:“你也不用这么费心。那群人暂时还没胆子也没必要对上你们家,弹劾的那个给事中倒是危险了。”
就像户部的薛侍郎,没胆子针对太子,就针对赵淩。
大家都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动赵淩和赵家不说胆子大不大,就说难度系数的高低,显然是做掉一个给事中要来的容易得多。
赵婉清当官没多久,当的还是小官,对官场上的不讲究还不太了解:“你们的意思是会谋害朝廷官员?胆子这么大?有必要吗?只是迁怒吧?”
没错,就是迁怒。
没有给事中弹劾赵茂,就不会引出赵淩搞什么里办,就不会动到官员们的利益。
官员们动不了赵淩,难道还动不了一个给事中?
这个逻辑赵婉清是能理解的,但在她看来,大不了就把人给偷摸着贬官或者外放到一个穷苦地方去,或者明升暗降把人架空,这都是可以很轻易做到且能够给人一个教训的体面做法。
直接把人杀了?
赵淩说道:“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窦荣补充:“尤其是解决人不需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