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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19)

老太太像是做错事了似的,缓缓抬起头看陈青洲,一字一句地说:“奶奶拖你后腿了。”

陈青洲又烦躁起来,无奈回道:“跟你说多少回了,还说这种话。你等我晚上去会会那小子,保准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不许打架!又弄一身伤回来。”陈奶奶呵斥道,起身抱起铝饭盒就走,“我不在这儿了。”

陈青洲长舒一口气,上前扶着她出门:“我送你回去吧,好好洗饭盒,别省那点儿洗洁精,碗筷都油乎乎的,再这样我可不吃了啊。”

“不要你送,自己走。”

陈青洲拽了二毛一把:“二毛在这儿呢,就上个楼的工夫,赶紧走吧。”

二毛夸张地敬了个礼:“长官放心,保准看好门儿!”

陈奶奶被逗得笑了出来,陈青洲也松口气,又使唤二毛:“把车给我推上来锁了。”

“好嘞。”

等到了楼上,陈奶奶前脚刚迈进门,就催陈青洲回去:“到家了,你快下去吧。”

陈青洲还是跟了进去,把门关上,陈奶奶已经拿着饭盒进厨房洗了。陈青洲就倚在门口,看着她把洗干净的饭盒呈给自己看,刻意露出赞许的表情:“洗得可真干净,我不盯着你也得洗干净啊。”

陈奶奶点头,嘴上还是坚持着:“浪费洗洁精。”

“一瓶洗洁精几块钱,您老还想用上三年?”

“哪能用三年,半年肯定能用。”

老人在用东西上都是以年计算的,陈青洲笑着不反驳,自然地说了句:“四点我上来做饭,你等着我。”

“用你做?我还能动弹,真当我傻了。”

有句话他含在嘴里半天,到底没说,他吃的那盒饭太咸了,显然是老太太忘了,放了两回盐,她自己居然也没吃出来。嘴上只能说:“您不傻,我带你去邵姥姥那儿?”

“不去,我就在家待着,不打牌了。”

“没让您打牌,看牌还不行么?赶紧把手擦了,走吧。”

陈奶奶拗不过他,也是为了让孙子放心,到底不情愿地跟着去了。可一沾牌桌就变得聚精会神,陈青洲低头闷笑,托打牌的爷爷奶奶们帮着照看着点儿,四点之前他就来接人。

街坊邻里的交情深厚,穆老太太也在,见状还说:“多带你奶奶过来,总在家都闷坏了。前些年总在一起打牌,一下子不来了我这心里还空落落的。”

陈青洲心头一暖,离开后匆匆跑回超市。

二毛正跷着二郎腿瘫坐着,一看陈青洲浑身是汗地回来了,赶紧坐直了身子:“不就是上个楼?送这么久呢?”

“带她去邵姥姥那儿看牌了,折腾了一圈。”

“哦。”二毛起身给他让位置,“瞅你累的,给你坐,坐下歇会儿。”

陈青洲直接坐在了小板凳上,随手把二毛拿着的小风扇给夺了,绕着脑袋吹:“你能不能找到那个黄毛?晚上给我约出来。”

二毛双眼发亮:“能啊,肯定能,带我一个,咱俩一起干他。”

陈青洲毫不掩饰眼睛里的鄙视,仿佛在说:就你?

“我给你当拉拉队加油啊!哥。”

“你能把人给我叫出来就行了,就怕他躲着我。”

“你别说,那孙子肯定得躲着你,这两天是不敢过来了。”

说起这个人陈青洲就起火,小风扇丢回给二毛,他活动活动手腕,像是立马就要动手似的。

二毛没坐多久,况且陈青洲也回来了,他现在不仅不上学,还是个无业游民,约了人打台球,问陈青洲去不去。

陈青洲给了他一脚:“要不我去打台球,你给我看店?”

二毛立马改口:“别介,我赶紧走,不给洲哥添堵。”

这种三伏天人心本来就容易浮躁,陈青洲被那个黄毛惹得起了火,二毛走后他坐到舒服的椅子上,双手拽着T恤扇了两下,还是压不下去。

这才想起来看手机,一打开微信,就看到几条跟他定烟定酒的,陈青洲一一回复,等着人随时来取就行。

一连串的小红点都点完了,才看到被挤到最下面的穆夏。

“我头发洗完了,你老婆娶到没?”

陈青洲冷哼一声,也不知道算不算笑,双指快速地按动键盘,打了几个字:“少消遣我。”

拇指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两秒,他又果断把四个字删除,重新打了三个字,发送过去。

“娶到了。”

那头穆夏正撅个屁股研究她那几支断铅的铅笔,试图拯救一下,实在不行她都打算用穆老太太给买的彩虹塑料铅笔画了。

听到手机响的一瞬间,她还以为幻听了,毕竟楼下盘旋着吵闹的吆喝声:“收头发,收长头发,收旧手机,旧电器……”

她把手机捞过来,看到陈青洲回的“娶到了”三个字,抿嘴一笑,随口念了句:“真不要脸。”

她没再回复,又重新削了一下铅笔,削得尖尖的,再试着在纸上画两笔,笔铅还是松动。穆夏果断把铅笔都丢到垃圾桶里,随手给方约翰发了条语音。

“上回是你帮我买的铅笔吧?你是不是贪便宜买的假的啊,路上就有那么颠?全废了,质量次得要死。”

语音发送过去她才看到上面的名字是“A胜利超市158xxxxxxxx”,赶紧把语音撤回,也没解释。又换到后面带着个静音小喇叭标识的方约翰,原话复述了一遍。

等她退出和方约翰的聊天框,前后就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陈青洲已经回复了。

他回了个问号。

穆夏赶紧打字:“发错人了。”

远在超市里的陈青洲爆了句脏话,拉开抽屉把手机丢了进去,他还真不明白了,他不是回复她了?她有时间给别人发语音,他只听到一半就被撤回了,那为什么不回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