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他们这种小店来说已经算单大买卖了,服务员的语气也热络起来:“好嘞,您二位常来。”
穆夏见惯了这种人,勾勾手指叫二毛:“走吧,上哪儿打桌球?”
她出来的时候带了把遮阳伞,二毛一向狗腿得光明正大,帮穆夏撑开了,胳膊举得高高的,自己是一点儿都不打,看着阳光的方向给穆夏遮挡。
“姐,你对我也太好了吧,我现在是没钱,你等我有钱的,你可得回来,我请你到市里的大饭店吃饭。”
穆夏嗤笑:“你有心就行了,这才多点儿钱,刚才你不是还给我买可乐了嘛?”
她在小镇也像个大小姐出游似的,带着新收的小弟二毛,还得加个括号,从陈青洲那儿截的。两人直奔镇上新开的一家还在试营业的台球厅,将“毫无正事、纯混日子”四个字贯彻到底。
至于陈青洲这个二毛的“前任大哥”,他默默回到小卖部继续看店,眼看着两三个小时过去,都要吃晚饭了,二毛还没来找他,俨然已经彻底把他交代的事抛诸脑后了,说好帮他找那个黄毛呢?
那天的事儿陈奶奶说是没放在心上,她明知道那个男孩在偷东西,不仅脑袋转得慢,腿脚也慢,喊了几句黄毛也不听,看着二毛那么个小豆子帮她出头,老太太心里肯定梗着不好受,陈青洲必须得把这口气给出了。
将近四点半的时候,陈奶奶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上楼吃还是给他送下去,菜马上要出锅了。陈青洲随便回了句“等会儿就上去”,电话就挂了。
小巧的iPhone4在他掌心里转了几个圈,屏幕碎裂的原因显然在此,陈青洲到底忍不住了,给二毛打电话。
接电话的居然是穆夏。
“喂?”
他正要问怎么是她接电话,她已经又说话了,却不是跟他说的,而是跟身边的二毛:“怎么还想偷摸打第二杆呢?我看到了,该我了。”
电话被换到二毛手里,二毛又“喂”了一句,陈青洲正要说话,又被穆夏给打断了。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听筒里,只是比刚才远了点儿。
“你把那个蓝色的球给我挪一挪,角度不对。”
陈青洲活生生被气笑了,二毛那个半吊子,人还没球杆高,穆夏显然也不会打,还让二毛挪球,这俩人去台球厅干嘛?真就闲的是吧。
二毛显然听话地把球给挪了,他听到碰撞的声音,甚至听得到蓝球进袋的声音,二毛已经在催了:“洲哥?咋了?打电话过来,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他妈让我说话吗?”他没好气地回道。
二毛不解:“我没不让你说话啊,哥你最近火气有点儿大啊,要不拔个罐吧?”
陈青洲直接把电话挂了,起身关门,上楼吃饭。
他刚到家坐下端起饭碗,二毛就发了微信过来,穆夏办了张台球厅的会员卡,留的还是二毛的手机号,二毛高兴地跟他显摆呢。
他已经想揍二毛一顿了,暂且平复心绪,回了句语音:“打完来店里找我,有事。”
二毛秒回:“打完了,在花姐这儿呢。”
还花姐,二毛该叫花姨才对。花姐在小镇开了家美甲美睫店,人长得丰腴又美艳,年轻时就是镇上出了名会打扮的姑娘,情史更是风流,因她为人风趣,心态又年轻,陈青洲他们这些小辈跟她都能说得上话,她更是让他们叫“花姐”,不准叫姨。
陈青洲没忍住多问了句:“上花姐那儿干什么?”
她还看得上小镇开的美甲店了?还是想美睫?陈青洲他表姑年轻时让花姐练手,剌双眼皮,现在人也五十了,三眼皮肯定要顶一辈子了。
二毛解释道:“夏姐指甲劈了,她说她不习惯做美甲,让我带她找地方卸了,就来花姐这儿了。花姐可给我面子了,就收五块钱卸甲费。”
陈青洲心想二毛总算做了件人事儿,没坑穆夏,虽说他也不了解美甲的行情,只是觉得这个价钱还算合理。
他没再多问,最后叮嘱了二毛一句:“记得来找我。”
二毛答应:“等会儿送夏姐回家,然后就过去。”
陈青洲又没忍住:“天还没黑,她能丢不成?你赶紧给我过来。”
一口一个夏姐,十八岁的穆夏他叫姐,三十八岁的花姐他也叫姐,陈青洲已经打定主意,二毛今天这顿打是别想逃了。
放下手机继续吃饭,他忽然想起二毛说的那句话,此时也有些认同了,他最近火怎么这么大?
说什么来什么,陈奶奶看着他快速地往嘴里扒饭,皱着眉头问:“年纪轻轻,怎么天天心浮气躁的?待会儿我把我那个佛机找出来,你带下去,挂裤腰上听几遍大悲咒。”
陈青洲扑哧笑了一声,扒饭速度更快,拒绝道:“我带那玩意干什么?你拿着自己听吧。”
他先一步吃完了饭,拎起钥匙就走:“我下去看店了,你没事儿就去广场溜达溜达,下楼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陈奶奶点头答应,慢慢悠悠地吃饭。
陈青洲一脚都迈出门了,又退了回来,陈奶奶听到动静,疑惑地看向门口。
“那个什么……”他语气吞吞吐吐的,“佛机,给我找一下,我晚上回来路上听,壮胆。”
陈奶奶也笑了,撂下碗筷走到柜子前,找出了个古黄色的佛歌播放机,巴掌大小,很是趁手。老太太还顺手按了播放键,试了下还有电,这才塞到陈青洲手里。
陈青洲拿着这么个小玩意自己也笑了,伴随着歌声下楼回店里。
二毛迈进小卖部的瞬间就被威严庄重的大悲咒给震慑住了,回过神来就大放厥词:“我靠,你这是整哪出儿?不就是让你拔个火罐吗?怎么还听上佛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