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要睡去之际,手机忽然响了,并非微信铃,而是来电铃。
陈青洲猛地睁开眼,看着来电显示的陌生城市,隐约意识到了会是谁,心想她的“玩”来得就这么快?
他把电话接通,没说话,穆夏急切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喂?陈青洲?”
“怎么了?”他虽然察觉她语气里的奇怪,还是持重地发问。
“我奶奶发烧了,你们这破地方怎么连个医院都没有?我又不敢给她乱吃药,人好像都烧糊涂了,说胡话,我现在怎么办啊?”
陈青洲一下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番话,甚至下意识冷漠地问:“穆夏,你又演哪出?”
穆夏都要急哭了,看着床上昏沉的奶奶,蛮横地咒骂他:“谁跟你演了?你神经病吧,我大半夜给你打电话咒我奶奶?你赶紧告诉我我现在该去哪儿,然后你就滚,滚我远远的,滚去死都没人管。”
陈青洲反而镇静下来,确定她没诓自己,生出一抹侥幸,低声问她:“你给她量体温了吗?”
“我量什么量啊?我连药都找不到,谁知道她把东西藏哪儿了,还量什么体温,我奶奶都要烧傻了,再不去医院……”
“死不了。”
“你会不会说话?”
“我说实话。你再去找找体温计,我现在过去。”
这回轮到穆夏愣住,她没想到他要过来,呆呆地问:“你过来?”
陈青洲已经掀开被子下床了,快速套上T恤,遮住白而精壮的身躯,下面就是一条睡觉穿的大裤衩,黑色的,腰间还有白色的系带,脚踩着一双旧人字拖。
“嗯。”他含糊应了一声,听她那边也没动静,前脚刚出了家门走进楼道,声音就变大了,故意沉着声音吓唬她,“我让你找体温计,你找没有?”
穆夏确实胆子小,冷不防被他下了一跳,帮穆老太太盖严被子后返回客厅,语气虽还蛮横,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撒娇和俏皮:“我在找了!你叫什么叫,吓我一跳。”
陈青洲无声笑一下,下着没有尽头似的六层楼梯:“等会儿给我开门,我先过去,挂了。”
没等穆夏应声,他已经手快挂断了。
他每次过来差不多十分钟左右,这次不到五分钟就过来了,穆夏手里正拿着个老式的水银温度计,看着上面奇怪的刻度,怎么甩都甩不回去,听到敲门声她赶紧过去开门,就看到喘着粗气的陈青洲。
穆夏下意识问:“你头发怎么像鸡窝似的?”
她还有心思打趣他,陈青洲随便按了两下头发,也没什么效果,进来把门带上,夺过穆夏手里的温度计,用力甩了一下。
客厅的灯早就被穆夏打开了,陈青洲确认温度甩回去了,又递给穆夏:“放你奶奶胳肢窝去。”
穆夏抱着怀疑又看了一眼温度,纳闷自己刚刚怎么就没甩明白,陈青洲啪嗒一声把客厅的灯关了,穆夏立马叫了一声:“陈青洲!你干什么?”
陈青洲无语:“你有病吧?叫什么?你家窗户都打着,你还开灯,棚顶都是飞虫。”
穆夏拍胸缓解骤快的心跳,她刚刚差点以为陈青洲要入室抢劫,本想说关了灯就没亮了,缓解过去关灯后的一瞬黑暗,月光亮了起来,通过大扇的窗户倾泻在室内,瓷砖都泛着亮似的。
她从未这么直观地感受过月光的明亮,城市的夜里遍地霓虹,是见不到月光的。
就借着月光照明,穆夏回到卧室,把温度计夹在穆老太太腋下,陈青洲也跟着进来了。
他杵在门口,手抚上开关,出声提醒穆夏:“关灯了。”
穆夏这次没再大惊小怪,“嗯”了一声,声音刚出,灯就灭了,又是成片的月光照进来,洒在他们俩身上。
陈青洲又打了个电话,是镇上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诊所,他在小镇生活十八年,这种时候去诊所比去卫生院找医生要快。穆夏恐怕都不知道,之前穆老太太脑血栓的时候,吊瓶都是在诊所打的。
跟那头的人说了两句之后,陈青洲就挂了电话,提醒穆夏:“拿出来吧。”
穆夏照做,拿起温度计后自己都没看,直接交到陈青洲手里,陈青洲借着月光看了一眼,不够清晰,穆夏看出来了,手伸向灯的开关,却碰到了陈青洲的手。
他明明没看她,却察觉到她要开灯,出手阻拦。
两只手短暂相触,又立刻向受惊的鸟儿似的散开,徒留触碰那一秒交换的热源。
“还想开灯?”
“你不是看不清。”
陈青洲按亮手机屏幕,照在温度计上,穆夏通过碎裂的屏看清他的锁屏壁纸,全白的,倒还挺亮。
“都烧到三十八度了,我背她去诊所吧。”
穆夏点头答应,掀开被子,穆老太太穿背心短裤睡觉,外衣外裤就挂在衣帽架上,她把衣裤拿下来,笨拙地给穆老太太穿裤子。
陈青洲看她穿得费劲,穆老太太虽不算胖,到底有些体重,她也翻不动身,陈青洲便放□□温计,上前帮忙,穆夏反而插不上手,看着他帮穆老太太把裤子穿好,衣服也很快穿上了。
他把穆老太太背起来,出门前还不忘提醒仓皇的穆夏:“钥匙。”
穆夏“哦”了一声,拿了鞋柜上的钥匙带上门,三人匆匆前往陈青洲口中的诊所。
穆夏没想到诊所那么远,她都看到邮局了,还要往北走几百米。陈青洲背着个穆老太太的缘故,速度也慢了下来,二十多分钟才到诊所,一路上就没见到几个人,除了烧烤店还开门,住宅楼的灯几乎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