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会此时(107)
沈若茜:【不可能。哎呀,再说吧。】
邱拾穗:【人家都这么主动了,你还要欲擒故纵。】
沈若茜急了:【我!没!有!要!擒!】
邱拾穗:【好!好!好!】
邱拾穗勾了勾嘴角,熄灭了屏幕,收紧手臂,双手拥着胸前的教科书,仰着头数着。
离和时青约定的时间还差十五个小时。
这天晚上,邱拾穗睡得很浅,她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迷迷糊糊中总想抓起手机刷点什么。
她虽然喜欢熬夜,但是和被动失眠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会说一些什么?如果他一开口便拒绝她,她要不要再主动一点。如果他让她来先说,她应该故作矜持还是直接表达。
第七缕暮色穿透纱帘时,她的眼皮沉沉,等到她被手机震动叫醒时,已是天色大亮。
邱拾穗连忙抓起手机,屏幕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脑袋好晕。
里面已经躺了好几条未接来电。
她攥紧手心,赶紧回播过去。
“喂?”
“你好。”他声音冷静又官方,觉察不出他是来干嘛的。
“不好意思,刚睡太死了,我这就下来。”
“等一下……”还没挂断的电话听筒里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了?”
时青问她:“想好了吗?你的答案是什么?”
这么突然的吗?也不用见面聊,电话里就开门见山?
邱拾穗思绪复杂,她脑子里只闪过和沈若茜讨论过的“拿乔”这个字眼。
先推拉一下,看对方的态度再决定。
“我想,那天晚上我可能确实冲动了,没有做理智的行为,但是——”
邱拾穗连“但是”都没有说完,就被时青打断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在楼下等你,你下来的时候带上你的身份证、户口本和结婚证。”
“不急。”他又补充。
……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我是不是玩脱了?
邱拾穗沉默了很久。
这是,他的答案。
他想要分开。
对面见这头许久不出声。“喂……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知道了。”
邱拾穗对着高清化妆镜,数着眼角旁的几道细纹,睫毛膏晕到了眼皮上,像是洇墨的枯枝,她焦躁地用手搓了搓,越搓眼皮上越凌乱。
今早怕是化不好这个妆了,这黑眼圈怎么遮也遮不住,干脆全部都卸掉好了。
今天的雾很大,空气能见度很低,时青的车灯刺破薄雾,他倚着车门把玩着打火机,火苗在他瞳孔里跳成不规则的几何体。
他今日竟穿了一身体面的黑色西装,翻折的衬衫袖口露出半截陨石纹路的铂金袖扣,后腰收窄处的暗纹在转身时忽现,衬得整个人精气神十足。
邱拾穗在走进这薄雾前悄悄地舒了口气。
“早。”
见邱拾穗走过来,他端详了一下她的表情。
时青示意她上车。
“最近没有休息好吗?”他伸出手了悬在半空中,然后手又落下。
“噢,最近在准备考研的事情,有些忙。”她扣上安全带。
时青问她:“你这黑眼圈,不用遮一下吗?”
“为什么要遮?去离个婚而已,难道还要在民政局又唱又跳吗?”
邱拾穗的手攥紧了包带,在掌心压出淡红凹痕。
“带齐了证件吗?”时青旋开车载音响,电台里温柔的女声独白混着引擎的低鸣。
邱拾穗盯着导航屏上民政局的红点标记,雾气似乎倒灌进半开的车窗。
后视镜里倒映出街旁的梧桐,时青将车停了民政局旁的停车场里,指节叩在方向盘的logo上,眼含笑意地问她:“喂,你是不是失望了啊?为失去我这样杰出的男性懊悔?”
是的。
她一只手摩挲着安全带,踟蹰了半天,没有作答。
时青突然倾身解开她安全带,带着檀香尾调的香气。
“谢谢你。”
她尾音被突然驶过的洒水车覆盖掉,时青无奈地摇摇头。
离婚手续在民政局的二楼,今天来办理的人数不多。
稍微遮盖来一下脸,没有人认出来他们俩。
办离婚手续很快,一下子就搞定啦。
从二楼下到一楼大堂,是个很长的旋转楼梯,是很久的建筑所以红木台阶早已斑驳不堪。
邱拾穗站在台阶上等着时青,看着手上的身份证,按在离婚证烫金字体上反复摩挲,两本证件投下的阴影恰似民政局台阶的裂痕,她怅然若失。
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了。
结婚本身就是在一个荒谬的事情前提下产出的,是应该这个结果。
窗台上积着昨夜的雨,玻璃窗外的灌木因为昨天的雨水迎来新的生机。
新的夏天到了。
邱拾穗数到第九级时忽然转身。
她莫名地想起,《楚门的世界》男主最后对观众说的那一段话。
如果我不能再见你,那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可是,她现在不想要再见。
可是,她迟迟不知道如何张口。
也许人生总得有那么一次,她至少为了自己勇敢那么一次。
但行前路,无问结果。
不知不觉中,已站在与她同一层台阶的时青扯松了自己喉结处衬衫的领口。
“时青——”
一股力量打断了她蓄力已久的勇气。
时青从后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转身,指腹压住她腕间跳动的青色血管。
他低头看着邱拾穗颤抖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细密的栅栏影。即使不施粉黛,脸颊依然有薄瓷般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