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清:“没拍到你。”
他一点都不想有什么名气,如果非要有知名度的话,那只能是“桑悦男朋友”这个标签。
闻言,桑悦乐不可支,笑得圆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神经啊,要是拍到我还怎么捞人,到时候发出来被骂死。”
沈照清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陪着桑悦走。
桑悦知道他是下了早八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肯定没吃午饭,自己也没吃,但为了赶最快的高铁回家,她还是去高铁站买了俩麦当劳的套餐,两人就在高铁上当一顿饭解决。
桑悦边吃边说:“下周你别来了。”
沈照清:“为什么?”
桑悦:“折腾来折腾去的多麻烦啊,还浪费车票钱。你要是实在太想我,以后周五就开车到高铁站来接我好了,正好帮我拿东西,不用挤地铁了。”
沈照清点点头,顿了顿,又轻声开口道:“明年我就能开车接送你了。”
桑悦:“好,等你。”
……
大学生活没有桑悦期待得那么有趣。苏师规模不大,活动也算不上多,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等夏天过去,天气冷下来一点,她就有点提不起上学的兴致了,每到周日就耷拉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蛮好还是在上海上学喏,学校差点就差点吧,还可以每天回家咧。”
桑悦忍不住抱怨。
现在她远在异乡,只有周末能见见朋友逛逛街,时间还不够用,实在好没意思。
时逢中秋,周六,桑悦一家人在外婆家聚会,田书秀也对桑悦去江苏上学的事情不太满意。
她拍着桑悦的手,慢吞吞地说着:“乃么悦悦正宗变刚北宁嘞。(这下悦悦真的变成江北人了。)”
“江北人”在老上海口中是带有十足贬义的。老一辈上海人眼中,江北人迁徙到上海来,大部分都在做一些较为“低端”的工作,不上台面。
但桑悦本人是受互联网影响长大的一代,对这些老观念敬谢不敏。
再加上外婆讲话一直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她习以为常,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笑眯眯的不做声,看起来很是气定神闲。
萨萨念高中,平常在家不怎么露面,和桑悦是许久没见了。
听到外婆讲稀奇古怪的话 ,她放下手机,过来叫桑悦:“悦悦,妈妈叫你去打麻将。”
家里四个小辈都是独生子女,没那么多规矩,都是互相随便称呼,叫名字叫姐姐哥哥都随意。
听到萨萨喊她,桑悦应了,准备起身到外间去和罗敏她们一起打麻将。
回头看一眼,恰好注意到外婆坐在旧旧的方凳上,摇着扇子,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那方凳一共有四个,是从弄堂带过来的。先搬到桑悦家,过后又搬到了新房子,应该有几十年历史,比贺云皎年纪都大。
外婆膝盖不好,嫌沙发太矮,便一直坐凳子,坐得端端正正,长久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在此刻,桑悦突然意识到,外婆上真的年纪大了,看起来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健朗了,背也佝偻了许多。
或者说,随着孩子们日渐长大,家里所有长辈都在慢慢变老。
桑悦心里发酸,倏地,又回到外婆身边,同她说:“外婆,我帮你讲哦,我现在可厉害了,一个月稿费已经有两三千了。你等着,等我赚大钱了,买一套市中心的大房子,把大家都接到一起住,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外婆笑起来,眼角眉梢微微吊起,语气不紧不慢的,“不好总是讲这种话的,被人家听了要笑话侬额。”
桑悦歪了歪头,“有撒好笑话的,谁不想赚钱啊。”
这年头,无论什么事和钱挂上钩就好像生出了铜臭味,变得一点都不上档次。
哪怕再有野心都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会惹人笑,被人议论是嘴上开空头支票,想钱想疯了云云,不够洋派又不够松弛。
人长大了,总会变得耻于谈论梦想。
但桑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
她想红,想出人头地,想扬名立万,也想赚钱,想买房子,想改变现状。
从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对金钱极为看重的家庭中。哪怕家里条件算得上中上,但落到实处之后,却哪儿哪儿都显得拮据困顿,做什么都要精打细算,细枝末节都因省钱而造成的不方便。
譬如房子,家里发生了无数次争吵,说来说去,归根结底就是钱。
成长路上,桑悦得到了足够的爱和尊重,并不迫切需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可以自由随心,但却又说不上完全顺遂,满足、也不够满足。到底是日日看着家人克勤克俭,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大手大脚,这才养成了她矛盾而直接的性格。
坦坦荡荡似乎也变成了少年人的勇敢行径。
她要奔跑,不要停。
更不能浪费自己的爱好和天赋。
听桑悦这么说,外婆还是不赞同,摇摇头,说:“哦哟,这话是放在心里的呀。侬则小人,慢较宁噶想那偶里乡么钞票,要看伐起侬呃。(你这个小孩,人家想你家里没钱,会看不起你的。)”
桑悦语气很笃定:“如果人家因为我想赚钱就看不起我,那我也不会理那个人了。”
外婆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感慨:“阿拉悦悦噶结棍啊。(我们悦悦这么厉害啊。)”
临到晚上吃完大闸蟹,月饼拿出来分一分,大家就各自解散回家。
五月份的时候,外婆泡了几桶杨梅酒,到这会儿差不多能喝了,她让罗枚找出来,每个女儿拎一桶回家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