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不知道是谁在旁边小声惊叹了一句:“哇,好大的雪!”
整个教室瞬间“活”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窗外。
上海是东南沿海地区,受到海风影响,一年四季都十分潮湿。冬天虽然冷,却是体感湿冷,空气温度不够低,压根不下雪。就算偶尔飘几粒雪渣子,还没落到地面上,就已经融化成雨水了。
在今天之前,桑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
大的雪。
甚至,哪怕隔着玻璃窗,都能清楚看到雪花落下来的形状。
原来雪居然是真的有形状的,压根不是冰渣。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撑着下巴,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
看到这一幕,班主任长长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黑板,把同学们的注意力拉回来:“来听一下听一下,别看了,听我说。你们想去玩雪是吗?下一节也是语文课,这节课我们把这篇阅读讲完,如果下节课雪还没停,等操场上有积雪了,就放你们去自由活动一节课。”
全班惊呼:“哇——”
班主任笑了一下,继续道:“寒假前的最后几天了,我知道你们都很累了。大家再坚持一下。今天玩完,后面两天要集中注意力好好上课,可以吗?”
“可!以!”
毫无意外,同学们给出了异口同声的回答。
桑悦也是瞬间困意全无,立马坐直身体,拿起笔,将试卷摆得端端正正,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到第二节 语文课、也是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天公很作美,雪一直在下,还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班主任拉开窗,探出脑袋看了下操场地面的积雪,讲完最后一道理解题,大手一挥,放他们下楼去玩雪,“去吧去吧,都注意安全啊!”
话音刚落,须臾间,教室已然变得空空荡荡。
桑悦一手拽毛颖,一手拉沈照清,带头“呼啦啦”地冲下楼去。
入目处,一片银装素裹,连国兴学校的标志铜像都被雪盖成了白色。
走上操场的塑胶跑道,积雪几乎能没过鞋面。
桑悦忍不住感慨道:“这么厚的积雪!我的天!上海好像从来没有过!哇塞!”
2011年1月20日的这场暴雪,是自1984年以来,上海市区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雪。恰好,就这么被他们赶上了。
人一旦兴奋起来,再寒冷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冷。
桑悦没戴手套,徒手就在地上团了好大一个雪球,也不看面前是谁,“咚”一下就扔了过去,砸到别人的羽绒服上。
“桑悦!你找死!你完了!”
“哈哈哈……”
半大的孩子们嬉笑着闹成一团,第一次感受在南方打雪仗。
等几人玩了十多分钟,毛颖就说自己累了,要先上楼回教室休息会儿。桑悦本想陪着她一起上去,被她摆着手拒绝:“没事啊,你再玩会儿呗。难得有机会。”
“哦……哦,好。”
桑悦停下脚步,敛了笑,定定地注视着毛颖纤瘦的背影消失。
那种蔓延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敏感情绪,在这个快乐的下午,再次不合时宜地漫上心头。
桑悦决定不再纠结,直接出击。
她虽然内心戏多,总会脑补一些有的没的,但只要打定主意之后,就会骤然变成一个干脆利落的行动派。
很快,桑悦让沈照清等等别跟上来,自己去找了岳思文。
岳思文这个班长非常合格,从预备班桑悦以一票之差输给她之后,就一直连任到现在,当了三年多。因为性格好,温柔搞笑还任劳任怨,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
桑悦把岳思文拉到角落的树下,单刀直入地问道:“班长,毛颖是怎么啦?是我有哪里惹到她了吗?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呀?”
岳思文不明所以,“什么呀?”
桑悦捡着重点同岳思文说了说,主要是毛颖的反常,没有把自己和金郑轩之间的小龃龉说出来。
想了想,她又惴惴不安地加了句:“你觉得是我想多了吗?”
岳思文和班上所有同学的关系都不错,和毛颖她们也经常一起玩,当时一起去世博的五人组里就有她,桑悦知道,只有她才有可能为自己解出正确答案。
岳思文抹了抹脸上的雪花,不明所以:“没有吧,应该是你想多了,我感觉毛颖挺正常的。”
桑悦没说话,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
岳思文轻轻笑了一下,主动拉住桑悦的手腕,压低声音道:“虽然她没有对我说过什么,但是我猜哦,只是我自己的个人见解,我觉得吧,桑悦,你和沈照清这么好,毛颖夹在你俩中间,其实是有点尴尬的。你说呢?”
虽说三角关系是世界上最稳固的关系,但放在一段友谊里,却很容易使得三边摇摇欲坠,不小心就会崩塌成一片废墟。
岳思文不疾不徐地说着话:“……毛颖平时和你最好,但如果发生什么事,你一定会选择第一个告诉沈照清,不是吗?那她有那么一两次不把你放在邀约首位,你又为什么觉得她不对劲呢?桑悦,这听起来不公平。”
朋友之间也是会争宠的。
桑悦和沈照清是从小培养出来的默契,其他人难以插入,但凡在他们俩之间,就会永远像个旁观者一样。
毛颖无法在桑悦这里得到“最重要”的待遇,在沈照清那里亦是,她潜意识里觉得不舒服,努力过几次后,就开始把自己的圈子向外扩展。
当初,方圆似乎也是这样。
他们三人组,日渐相处中,由外向的桑悦成为这段友情的纽带,无意识削弱了方圆的存在感,让她内心的不满逐渐膨胀,最终才在发出了那样的控诉后,毅然决然与桑悦和宋书豪划清界限,强行拆散了他们的三人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