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修理店,罗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安慰道:“算了悦悦,反正你也高二了,明年就是高三,我也打算不让你玩游戏了,等高考之后再给你买个最新款的电脑带去学校用,好伐?”
桑悦:“不好!不好!妈!为什么这样对我呀!”
罗英:“什么叫这么对你,你看看你的成绩,比你初中的时候差了多少啊!每天就惦记着玩手机玩电脑,你不准备上大学了是吗?”
桑悦:“可是这压根不是一件事啊!”
明明是罗枚弄坏了电脑,罗英却用“成绩不好”这个完全无关的理由来惩罚她,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关联!
罗英本来就是急脾气,见桑悦软硬不吃,也冒了火,在马路上便厉声斥责起桑悦来:“那你准备怎么样?让你阿姨赔?赔也是赔给我单位,又不是赔给你!对着长辈不依不饶,你哪能一点礼貌都没有啊!你要是和罗枚吵架,外婆心里会多不高兴,肯定还以为你看她们不顺眼呢!你自己想想吧!”
“……”
想什么想,桑悦一点都不想想。
她眼眶噙着泪,扭头就走。
罗英在后面喊她:“桑悦!不回家你跑哪里去!”
桑悦:“去找沈照清!”
……
沈照清家一年四季好像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桑悦来的时候才会打破这种寂静,把空气都变得吵吵闹闹,再不感丝毫孤寂凄冷。
但这次和往常不同,桑悦看起来十分低落,恹恹地坐在地毯上,连冰可乐都提不起劲儿来喝。
沈照清面露忧色,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桑悦,你怎么了?”
桑悦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照清。他们俩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
桑悦:“……刚刚我差点就口不择言,要说后悔叫外婆她们住到我家来了。我看我妈那个眼神,她肯定觉得我是个白眼狼。”
桑悦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外婆嘴上说话不好听,但对她真的好,额头上的凸起和胸口的淤青就是最好的证据。之前弄堂里的邻居也开过玩笑,说她简直就是外婆最小的女儿。
甚至,田书秀真正的五个女儿都不是她亲自带大的。
以前五六十年代,大人工作忙,子女又多,大部分家庭都是大带小,孩子们一个一个互相领着长大,小孩没那么金贵,放羊一样就能自己长大。
只有桑悦才是她一点一点从小带到大,从早到晚地照顾着,一点磕了碰了都不行。
从小睡在一起,桑悦当然是很喜欢外婆的。但是她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各种各样的想法,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不再是大人灌输什么就能接受什么的年龄。因此,住在一起,互相观念不同,再加上还有长辈们之间的矛盾影响着,就难免产生摩擦和不满。
“我不是想赶走她们,也不是后悔邀请外婆来一起住。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受不了她们不讲理……因为我是小辈,所以就随便敷衍我,不把我的意愿放在眼里……”
说着说着,桑悦竟然不受控地落下了眼泪。
她积极又开朗,每天笑嘻嘻像个小太阳一样,从小到大就很少哭,再加上初中留下的中二病,一直想让自己的形象酷一点,不愿被人说是“上海
嗲妹妹“,就算突然感性难受也都是半夜背着人的时候,几乎没有在旁人面前流过泪。
所以,在感觉到泪水失控地涌出眼眶之后,桑悦立刻低下了头,双手捂住脸颊,小声喃喃道:“……沈照清,我是不是太矫情太不懂事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呢,好搞笑。”
沈照清没有作声。
早在眨眼间,他已然飞快地伸出手,用掌心接住了桑悦从脸颊滑落下去的眼泪。
温热的、湿漉漉的水渍触碰到手掌,瞬间,便像是起了一把火,要将他手心的皮肤灼烧殆尽。
沈照清虚虚地握了握那滴泪,感受着它的温度,心跳霎时如擂鼓。
此刻,桑悦捂着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着。
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看不到沈照清脸上病态迷恋一般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眼底的渴望与悸动。
她在这里,像一张白纸,把自己的无助剖析给他。
这种绝对的依赖与信任,令他战栗不止。
沈照清抬起手,嘴唇轻轻碰了碰自己手心里的那滴泪——
“沈照清?”
直到桑悦狐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照清浑身一僵,动作迟缓地抬起头。
幸好,桑悦刚刚一直捂着脸,并没有发觉他的异常,只是余光注意到他用手挡住了嘴巴,还以为他身体哪里不舒服,立马喊了他一声。
沈照清放下手,摇摇头,从旁边的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替桑悦擦了擦脸,“别哭了。”
桑悦点点头,又瞪着眼睛威胁他:“太坍台(丢脸)了,你不许告诉别人。”
沈照清:“嗯。”
等到桑悦情绪恢复,喝了一大口可乐,沈照清才站起身,大步走进了次卧。片刻后,他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银色的笔记本电脑,苹果缺一口的LOGO在上面尤为明显。
沈照清把电脑放到桑悦怀中,淡声开口:“这个你先拿回去用。”
桑悦:“为啥?”
沈照清:“这是叔叔前几个月送的,刚上市的机型,刷个windows系统也能打剑三。”
桑悦:“我可不能要。”
要不然,大概率又要被罗英批一顿,就像小时候把沈照清的手机偷偷带回家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