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集(105)
从倪听那离开,周旋坐上出租车,额头抵着车窗,筋疲力尽。
眼看司机又要绕路,她提醒了一句,语气不太好。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撇撇嘴。
出了城郊,周纳的消息弹出,说这次模拟考名次又上去了。
周旋照例夸两句,想到什么,问他是不是也发给白行樾了,周纳说当然。
周旋没回复,切掉了聊天页面。
周旋不小心点到好友列表,一眼看到排在前面的白行樾。
她预感到什么,点进去。
签名还是原来那个,一长串英文,朋友圈却变成了一条横杠。
就在不久前,白行樾把她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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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周旋打了场胜仗,如愿以偿得到了导师分配的新项目。
这段日子,她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睁眼闭眼都是论文和各种研究数据,偶尔停下来想点别的,状态并不好,行尸走肉一样。
房瑞雪找导师问过两次,第三次登门拜访,被导师的老婆何敏一口回绝。
房瑞雪技不如人,只能自认倒霉。
周末,何敏难得有空,约周旋出来逛街。
周旋翻出去年何敏送的手链和丝巾,给自己戴上,换了身学生气的衣服,素面朝天出门。
何敏对她来说是伯乐,当初却不见得好说话。
前几年,胡教授原配妻子去世,没多久娶了自己的学生,这事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何敏是过来人,对丈夫带的历届学生总有点防备心。
许方歌觉得何敏疼她,能帮她逢凶化吉。这两年究竟在何敏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只有周旋自己清楚。
周旋赶到商场时,何敏正在试鞋。
店员半跪在地毯上帮忙换鞋,把带子勒紧了点。何敏蹙了下眉,教训一句,叫小姑娘轻点。
见周旋来了,何敏顺带帮她也选了一双,裸色羊皮底,平跟,适合她这年纪。
周旋恭敬不如从命。
何敏是上海人,讲话自带侬里侬气的口音:“小姑娘还是朝气蓬勃得好,瞧你憔悴的。车里正好有张美容院的卡,等等我拿给你。”
周旋半真半假地笑说:“对我来说学业更重要,也没什么心思打扮。”
“你呀!”何敏指了指她,恨铁不成钢,“说到这个,不如你毕业以后来跟我干吧。凭你的能力,没两年肯定吃香喝辣,不比苦哈哈挖土强。”
周旋婉拒:“我最近在准备考古研究所的考试。”
何敏没强求:“研究所每年就要那么几个人,僧多粥少,是该提前做点准备。”
连试三双,何敏都要了,店员扶着膝盖站起来,一瘸一拐去打包。
周旋看似不经意提及:“对了,白院长的外甥联系过您吗?”
何敏回忆一遍,说没有。
周旋没多问。
知道她最近因为房瑞雪受委屈了,何敏请客吃饭,吃完去做了SPA。
八九点,两人去了建国门附近的酒吧。
周旋早前推荐过这家店,何敏觉得这清净,经常带朋友来玩。
店里生意不好,这个点一般没什么客人。黄毛今晚值班,笑着打了声招呼,领她们去卡座。
黄毛端托盘过来,上两杯调酒和赠送的小食,神秘兮兮看向周旋。
周旋被盯得发毛,笑问:“怎么了?”
黄毛干咳一声:“然哥待会过来。”
周旋笑意不减:“他来他的,我来我的,也不耽误什么。”
“那倒也是。”黄毛说,“反正你不觉得不自在就行。”
“不会。”
黄毛还想说点什么,转念忘了,等走到吧台还没想起来,也就把这段插曲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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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自横上个月调回北京工作,交了个新女朋友,一直说要介绍给他们认识。
白行樾最近比较忙,好不容易得空,钟自横今晚火速组了个局,顺带给他接风。
九点多,宁夷然从公司出来,一直在路上堵着。
宁夷然点开发小群,发了条语音,叫他们先喝着,别等他了。
钟自横搂着女朋友出了电梯,边走边说:“你们都快点儿啊,我马上就到了。”
钟自横刚到,白行樾也来了,径直走到吧台。
黄毛不在,调酒师照例给他调了杯哈尔的心脏,笑说:“这酒半个月都不一定有人点,今晚倒好,一次性调了两杯。”
等杯里的火花灭了,白行樾呡一口酒。
一旁的钟自横说:“谁啊?居然和老白一样,口味这么独特。”
调酒师朝角落努了努下巴:“喏,就那姑娘。”
调酒师入职没多久,不认识周旋。钟自横一愣,凭印象说:“那不是老宁的前女友么?这么巧啊。”
白行樾放下酒杯,点了支烟,不紧不慢投去一眼。
周旋猝不及防,对上他浅淡的目光。
从他进门那刻起,周旋就注意到了,原本想走,不好跟何敏解释,又觉得没必要非走不
可。
直到看见白行樾,周旋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联系过。
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偶尔又无处不在。
灯光昏暗,周旋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知道自己不一定掩饰得有多完美。
白行樾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两秒,不动声色移开了,照常和钟自横闲聊,泰然自若。
他看她的眼神像陌生人,又或者,单纯在看宁夷然的前女友,交情不多,连问候都不需要。
他循了她的意思,把热城的一切抛在过去。
灯影交错,音乐声此起彼伏,周旋脑子里闪过那晚他说的话。
“周旋,我不是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