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集(113)
安顿好她,白行樾启动车子引擎,回自己家。
周旋一路昏睡,中途被渴醒,她想也没想,从座椅中间探向后座,迷迷糊糊找水喝。
即便不是同一辆车,潜意识里,她知道他放东西的习惯。
四十分钟后,车拐进地下车库,白行樾扫了眼南边,宁夷然的车停在车位上,旁边有个空位。
停好车,白行樾叫醒周旋,给她解开安全带。
周旋闷哼一声,尾音绵软无力,轻飘飘落地。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清醒了,又像沉浸在幻觉里。
在白行樾退开前一秒,她伸手拽住他腰侧的衣料,揉成褶皱。
周旋视线发直,很轻地说:“你今晚,为什么在那边?”
车里开了空调,她穿薄薄一件吊带裙,露出半个起伏的圆润,白得晃眼。白行樾瞥一眼,不为所动:“现在跟你说,记得住么?”
“……嗯?”
“你酒品太差,忘性大。”
周旋比平时执拗:“可我想知道。”
白行樾说:“路过。”
这种时候周旋脑容量有限,信了。
白行樾拿开她的手,把车熄了火,扶着她进电梯。
周旋站不稳 ,后背紧贴着电梯壁,胃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想吐吐不出来。
楼层数字正匀速上升,白行樾说:“再坚持会儿,等到了再吐。”
“到了也不会吐。”
“怎么?”
“太脏了,很丢脸。”
白行樾不以为意:“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到家,白行樾带她进来,去浴室放水,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药箱。
顶灯太亮,天花板和家具在晃,刺得人眼晕。周旋躺在沙发上,手臂搭着眼皮。
白行樾脱了她的高跟鞋,把消肿喷雾的药液摇匀了,喷在红肿的患处。周旋感觉不舒服,想躲,小腿被禁锢住。
他的手掌贴在她皮肤上,细微的凉,周旋由内而外抖了一下。
白行樾盖上喷雾盖子,问她:“等等自己进去泡个澡,能做到吗?”
周旋点点头,眼神茫然。
“怎么了?”
“你不陪我吗?”
她目前这状态不见得能听懂,白行樾还是说:“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周旋更茫然了。
浴室传来水流声,墙角的加湿器向上飘烟雾,周旋直勾勾盯着,一动不动。
白行樾拆开一盒解酒药,塞给她一粒。等他倒水回来,周旋拄着胳膊坐直了,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摇摇欲坠。
白行樾一手端水杯,另一只手闲着,没回应,也没推开她。
周旋思绪混乱,行事全凭感觉,想到什么说什么:“是不是,无论在哪碰见,你都不打算和我打招呼。”
听她断断续续说完,白行樾“嗯”了声。
“为什么?”
“我记得我答应过你。”
在热城那晚,她说要终止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回到最开始。他答应了,甚至举一反三,做得更全面。
周旋被带进回忆,心脏无端抽疼了一下。她想起前不久在酒吧,没头没尾地说:“当时,在门口碰到,我没想让你送我,但你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
白行樾懂她的意思,似笑非笑地打量:“真醉假醉了?这不逻辑挺清晰么?”
周旋自顾自重复一遍:“……你当时一句话都不说。”
“委屈了?”
“不能委屈吗?”
白行樾低头看她,到底没表现出的那么寡淡。
周旋吸了吸鼻子,说:“我今天过生日,你不问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吗?”
白行樾说:“想要什么?”
“微信,把我拉出来。”她对这事印象深刻,如鲠在喉。
白行樾低低笑了一声:“就这点儿出息。”
比起委屈,周旋更多是愧疚,情绪被酒精左右,丝丝入骨。
她控制不住自己,贴向他,越靠越近。
呼吸相互缠绕,在她靠过来前一秒,白行樾偏头躲开了。她嘴唇碰到他的下巴,留下一处口红印记。
电量耗尽,周旋再没力气做什么,脸埋进他颈间,睡着了。
白行樾在原地站了几秒,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抱她进卧室。
周旋睡得不怎么安稳,呼吸很沉,时不时蹙起眉头,像梦见了什么。
白行樾抚了下她的眼角,扯过被子给她盖上,目光发深。
白行樾承认,回北京后,他确实有意晾着她,不闻不问。
在热城那晚,他在气头上,过后冷静了,也知道周旋离不开他。但他需要被坚定选择,而不是做那个被权衡后反复舍弃的那个。
她说他们之间不清不楚。再来一次,他合该斤斤计较,图一个名正言顺。
他给她认清自己内心的时间,等她什么时候主动且正式地迈出这一步,余下的步数由他来走。
白行樾最后看一眼周旋,关掉主卧的灯,留一盏台灯照明,出去了。
门被轻阖上。
睡梦中,周旋莫名流了一滴眼泪。她梦见自己当初亲手推开了那个爱她的人。
-
第二天早上,周旋按生物钟睡醒,头疼欲裂,脑子一团浆糊。
知道自己醉酒容易忘事,周旋会控制好量,没再失态过。时隔多年又一次断片,她记不清昨晚具体发生过什么,只记得自己抛下倪听,和白行樾走了。
静坐了一会,周旋环视四周,猜到这是他家。白行樾学设计出身,房间随便一个摆设都不同寻常,黑白灰极简风,像他本身。
她捋了下乱糟糟的头发,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过一遍重要的微信消息。
白行樾的头像跳到首页,右上角多了个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