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集(145)
白行樾拨了拨她的头发,哑声说:“醒了?”
周旋僵硬地歪过脖子,看着他,眼眶一下红了。
不是委屈,也不是灾难过后的心有余悸。是心疼。
白行樾身上的衣服都是褶皱,颈侧和耳后沾了泥垢,脸上应该擦过或洗过,来不及进一步清洁,下巴冒出细小的胡茬。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此刻比任何时候都狼狈。
白行樾读懂她眼里的含义,笑笑:“又没掉层皮,脏就脏了。”
周旋嘴唇干燥起皮,试图发出声音,嗓子像被刀割过,哑得和砂纸没区别:“我睡了……多久?”
白行樾答得很快,像是一直在计算:“一天半。”
周旋迟缓地点点头,牢牢攥住他的一根手指,依赖意味明显。
白行樾回握住她:“医生说你被污水呛到了,呼吸道感染,还有点儿低烧。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得住一周院。”
周旋盯着他眼底的乌青:“……你一直没阖眼吗?”
“嗯。”白行樾说,“你醒了要是见不到我,会心里没底。”
“那时候,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周旋扯了扯泛白的嘴唇,放软语气,听起来像撒娇:“饿了。”
白行樾喂她喝一口水:“暂时还不能吃东西,忍忍。”
“那我看你吃。”她大概猜到,他到现在估计没吃过东西。
“等你做完检查我再吃。”
“好。”
几项基础检查做完,白行樾叫人把餐食送上来,给她点了份养胃的流食。
补充点营养,周旋感觉舒服不少,问起周纳。
白行樾说:“他请假要来,我没让。等会你自己联系他,报个平安。”
周旋说好,又说:“我妈知道我出事了吗?”
“上新闻了,瞒不住。”
等恢复一点精神,周旋跟林秀榕和周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
林秀榕总算放心,想劝句什么,又觉得不该干涉女儿的事业,遂放弃了,只托白行樾照顾好她。
白行樾应下了。
在市区医院住了几日,白行樾帮周旋办理出院手续。
这期间,成队亲自来看望,给了她一个月的带薪假,叫她好好休养,不急着归队;胡明黎在楼下普通病房住院,上来过一次,周旋待她和以往没区别,不热情也不冷淡,照常相处。
出院当天,白行樾问她想不想回北京,周旋说:“突然想回热城看看。”
白行樾说:“热城哪里?”
“我们第二次相遇的地方。”
她说的不是“第一次”。
只这一句,白行樾便懂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订机票酒店。
下午,过了安检,周旋坐在头等舱休息室的座椅上,靠着白行樾肩膀,视线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行樾看手机,回复工作方面的消息,顺便安抚何巍。
那天他走后,何巍求爷爷告奶奶,绞尽脑汁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没让事态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把签约时间推后了。
何巍其实心里也清楚,那群人之所以愿意等,不一定是看自己面子,而是看中了白行樾的能力,毕竟好饭不怕晚,也不差这几天。
但白行樾还是把功劳划到了何巍身上,该感谢感谢,该弥补弥补。
朋友兼合伙人做到这份上,何巍就是再气,也撒不出火了,这事自然一笔勾销。
一直在发呆的周旋突然出声,很轻地喊他:“白行樾。”
白行樾收起手机:“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不舒服,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周旋没太组织措辞,看着他,目光清静而柔软:“你真正对我动心思,是从哪一年?”
第60章 不成文交集……
热城,一如既往的高温,流金铄石,天干物燥。
距离那次乌龙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一整年——那天她刚洗过澡,他不小心走错房间,浮浪地盯着看,打量得明目张胆。
再次踏进这家酒店,回忆席卷,周旋忍不住问:“你那天笑什么?”
白行樾牵她进电梯,故意反问:“哪天?”
“……就那天。”
白行樾没瞒她:“觉得有意思就笑了。”
“哪有意思?”
“你当时,像只强装镇定的惊弓鸟。”
白行樾没订上次那间套房,选了套格局和装修不一样的。
一路舟车劳顿,周旋被他搂在怀里,相拥睡了几个小时,再睁眼快到晚上。
这边地处西部边陲,日照时间长,周旋点亮手机一看,已经过了八点。白行樾还在身边睡着,呼吸均匀,胸口起伏平稳。
最近为了照顾她,他劳心劳力,抽空还得忙工作。周旋近距离看了他一会,躺不住了,蹑手蹑脚下床,到客厅
找水喝。
周旋拎着一瓶巴黎水,走到窗前吹风,思绪绵长。
白天在机场的休息室,她问白行樾:“你真正对我动心思,是从哪一年?”
白行樾如实告诉她:“对你有好感是挺多年前,要论动心思,是在回国前一年半。”
周旋一知半解,却没继续往下问。
只知道这些,足够了。从抽屉里那张员工证,从他单身了多久……她之前就已经猜到,只是想听他亲口说一次。
在原地站了会,周旋听到卧室门开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行樾拿过她手里那瓶水,仰头喝两口,拧上瓶盖,从背后圈住她的腰,陪她看夜景。
周旋舒服地靠着他,拿额头蹭他下巴,感受最直接的体温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