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集(95)
刀疤男说:“姐,就这么轻易了结了?”
“能怎么办,最近大伙都被盯着呢,还想再进去吃牢饭啊!”女人没好气,“东西收完,把车砸了,等会把人丢去沙山,让他们自生自灭。”
刀疤男应下了,叫几个人进去搜刮一遍,装了两袋子。
有人掀开储物格,从木盒里拿出铜镜,来回看:“三哥,这什么东西啊?值钱么?看着破破烂烂的。”
刀疤男不识货:“管他呢,先装里再说。”
周旋眼睁睁看着,面色苍白,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要去把铜镜夺回来。
白行樾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以后会有别的。”
明明是他的东西,周旋却更难受,有气无力地低喃:“意义不一样了。”
白行樾深深看她一眼。
两人的手机还在车里,无法解锁,和板砖没区别。刀疤男问女人要不要,女人胡乱摆摆手,说都砸了,鬼知道里面安没安定位软件,换成零件变卖都觉得晦气。
天色将暗未暗,下过一场雨,闷湿,视野能见度低。
四个轮胎被扎破,漏气声混着工具的敲打声,一下又一下,不断刺穿耳膜。
手机被砸得稀巴烂,埋在土里,周旋看都没看一眼,直直望向刀疤男手里拎的袋子,最上面放着那面铜镜。
一系列做完,他们用最快的时间抽身,把两人拽上车,一路向北,带去无人区最边缘地带。
四周一望无际,黄沙堆积成丘,世界变成荒凉的灰黄色。
那三辆车排成一排,走远了,地上的印记被沙子填平,像无事发生过。
晚上温度急剧下降,人在这里可能会被活活冻死。
白行樾敞开外套,将周旋裹进怀里。
周旋近距离看着他脖子上干涸的血迹,鼻子一酸:“白行樾……我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上你的人情了。”
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她愣是没受一点伤,光是这一条,就足够她铭记到死。
白行樾温和道:“我说过,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领情。”
漫天风沙里,昏茫连绵。
白行樾搂紧她,又说:“以后别做今天这种傻事。你把自己顾好,就算还了。”
第40章 这种哄法不错
天彻底变黑,气温低得像被扒光了衣服关在冰窖里。
没太阳,周围也没植物和树木,确定不了具体方向。两人朝着车离开的方向走,黄沙厚土,每走一步都吃力,比长跑还难捱。
周旋出一身汗,觉得热,汗水很快被蒸发,比之前还冷。
周旋惦记白行樾的伤势:“先歇一会吧。”
白行樾说:“现在歇会更冷。”他裹紧她的衣领,牵住她的手,“再坚持一会儿。这处是风口,等翻过去,就没那么冷了。”
周旋只好继续前行。
阴天,没有星星,夜晚的荒漠伸手不见五指,勉强看清眼前的路。
周旋踩在他踩过的地方,一步步跋涉,沙子湿漉漉的,黏着脚底,想粘了块口香糖。
白行樾问:“害怕么?”
周旋摇摇头:“有你在,怎么可能走不出去。”
“你倒对我挺有信心。”
夜色沉沉,静得出奇,身体累到麻木,但心脏不是空的。
周旋想了想说:“如果我刚才不回去找你,你打算怎么抽身?”
白行樾说:“没打算,反正死不了。”
“我还以为,你会走一步看十步。”
“之前是,但这次没考虑那么多。想着把你送走就行。”
白行樾讲话一般只表三分意,很少像这样推心置腹。这份量比预想中重,周旋喉咙发涩,突然不知道该回馈点什么。
白行樾捏了下她的手:“走都走了,为什么回来?”
周旋和他十指相扣:“我想着,多少能帮你分担点,起码不会让情况变太糟。”
“那群人但凡长点脑子,发现你说谎了,情况只会更糟。”
周旋确实心有余悸,但她当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此刻明明自顾不暇,周旋却无端有点想笑:“说明我们运气不错,还没倒霉到家。”
白行樾没说什么,领她下坡,走向离风口最远的那处沙丘。
又走了不到两公里,周旋渐渐疲软,四肢僵硬,眼前直冒金星。她掐了下手心的软肉,强打起精神,和白行樾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转移注意力。
周旋说:“你在国外那几年,有过这种时候吗?”
白行樾说:“哪种时候?”
“很危险,威胁到生命。”
“有过。”白行樾说,“在伦敦遇过持枪抢劫;假期去非洲,赶上动物迁徙,被落单的角马咬掉一块肉,失血太多,差点儿死了。”
“那后来是怎么得救的?”
“护卫队正好路过。”
周旋想起,他腰腹的位置有道很深的疤,做的时候她能摸到,微微凸起,柔软,发烫。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周旋停在原地,抬头望天。
出月亮了,星星寥寥无几,连成一条直线。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沙丘底下亮得反光,戈壁滩有一处月牙形的泉眼,水面冒热气。
周旋怀疑自己看错了:“这地方有温泉?”
白行樾说:“本来还不确定。你没发现越往这边走,沙子越潮么。”
周旋后知后觉。
白行樾嘲她:“亏你还是文科生,地理白学了。”
周旋试图挽尊:“我初高中成绩排全班前三。”
“嗯。那很棒。”
周旋扯扯泛白的嘴唇,苦中作乐:“你是在夸我吗?”